当林堃远赶到新罗驿馆门口时，心里升起了莫名的不安。门口停着的华贵马车上赫然挂着一个“严”字铭牌。
不好，有麻烦。他跳下马去，直奔驿馆。
“大将军，王世子不在，里面是女眷，您不方便进去。”严府侍卫拦住他道。
“让开！”林堃远的剑鞘抵在侍卫腹中。
“大将军，别让我们为难。”
林堃远剑鞘一转，侍卫还未及反应，便已如断线木偶般轰然倒地。
只见新罗驿馆里一片狼藉，箱笼倾覆，柜门洞开，绫罗绸缎如残花败柳般被胡乱抛掷在庭院青石地上，连下脚之地都没有。而柳若蘅却坐在院中，悠然地煮着一锅茶，全然没有理会院中混乱。
他怎么来了？出乎了严婧璇的意料，原本得意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严司宾，这是在做什么？”林堃远语意微沉。
“严司宾，这不合礼数。”
严婧璇定了定神：“前日里，太后丢了一支鎏金红宝翠羽簪，翻遍整个宫里头都寻不到。后听宫人说，看到世子嫔头上戴过，故妾来问问世子嫔。”
竟有这样的问法，岂不是把整个新罗当做贼来看待？林堃远怒火中烧：“全部给我住手！”
严府府兵素来听闻林堃远威名，立即止了手上的动作，退出房间来。
“大将军，且由他们去寻吧，茶已烹好，妾请将军喝一碗茶。”柳若蘅转头对严婧璇轻笑，“太后金钗贵重，严司宾接着找就是。”
严婧璇朝府兵使了个眼色，示意继续，但显然府兵不像刚才那般不知轻重。
驿馆仆侍给林堃远拿了张团花软垫，林堃远的眼神落到案几上——茶器俱全，鍑水滚滚，微风拂过，柳若蘅衣袂的兰草香像勾起的手指又朝林堃远招了招。
“托将军的福，喝到了蘅香楼的西域奶酥，让人口齿生香。今日碰巧，也请将军尝尝妾身的蒙顶奶酥。”
好想回到汲水居。林堃远实在是不忍拒绝，他垂眼整理了衣衫，衣料间的摩挲似有淡淡的欢喜，他缓缓地在柳若蘅旁边落坐：“蒙顶奶酥是何物？”
柳若蘅在温着的奶酥锅里加了两勺刚煮好的蒙顶茶，轻轻搅拌，倒入藕荷色的水晶碗里。
林堃远饮了一口，顿觉身心舒畅：“奶香浓郁，又清新不腻，确是上佳饮品。”
“这个比例，妾身也是琢磨了两天，这就写给将军，送予蘅香楼，权当妾身的小谢礼。”
被柳若蘅投喂，大概是林堃远记忆中最为香甜的部分。说来也怪，但凡经她调制的食物，便是最寻常的粗茶淡饭，他也甘之如饴。方才瞧着她将蒙顶雪芽调入奶酥时，林堃远眼底本还浮着几分犹疑，可当那抹清甜在唇齿间化开的刹那，两年来积压的疲惫竟如春冰消融，心情也比在宫里时好了许多。
什么不要和金成寅成婚，什么想听她说一句她愿意嫁给金成寅……全是疯话，他忽然懂了何为当下即是——他现在，只想这般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看她素手执勺，茶烟轻袅。
“柳若蘅，你不知检点！”
严婧璇从来没有这般尴尬过，这两人执盏对饮，谈笑风生，而自己却如木头般僵立在旁，连影子都是多余的。
自她入京以来，在江南爱慕林堃远的八卦消息也传遍了长洛贵人家中，如今被选做皇后，满朝贵人都有些惊异，议论从未离开过她。为了向皇室表忠心，严婧璇三天两头进宫给太后请安，但江紫苼不喜这般热闹，三次有两次都推了，以致于严婧璇以为太后不喜欢她。当然，对严婧璇来说，嫁入皇室是带着家里的任务的，和太后相处如何她并不太在意，她在意的是，要借这个由头给她难堪。可她现在，心里却和吞了黄连一般苦楚。
“严司宾慎语，妾乃新罗世子嫔。”柳若蘅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眉眼处藏着三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