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青瞥了眼琉璃屋顶下方窄道上向内城奔去的卫兵,沉声道:“自然先出了宫门,而后寻个地落脚,待这小子醒了,风头过后,再谋个离开平阳城的法子!”
白衣人声音一沉:“来不及!你等需马上离城!这小子强运天地境,周身筋脉俱损,再不医治,怕是根本活不过今晚!”
柳叶青倒抽一口冷气,迟疑片刻道:“但出了这等事,整个平阳必定戒严,那刘聪大军刚好已然班师,守备定极严苛,要如何出得去?”
白衣人嗤笑着指着二人手中长剑道:“你二人皆是宗师,有什么好怕的,自然是杀出去!”
柳叶青与慕容卿对视一眼,心中似都下了决定。慕容卿拱手道:“多谢前辈指教,敢问前辈,谷哥哥这伤,要往何处去治?”
“世上只有一人能治,算算日子,大概今天刚好回来。”白衣人遥遥抬手:“平东门外,俱庐舍寺。”
“佛图澄?”
慕容卿脱口而出,下意识看了眼谷仲溪缺失的那个手臂。
“赶紧去吧,趁现在刘聪还未抵皇城,再晚些,真让甲士封了城,凭你二人,还带个累赘,插翅也难逃!”
白衣人撂了一句,脚尖一点,飘然而去。
慕容卿与柳叶青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再次提气,飞速跃出宫墙。
直至此刻,刘聪大军方抵达皇城外,眼见皇城四下黑烟滚滚、甲士奔忙,刘聪却仍依着惯例令大军于城外三里就地休整,只带了一队十余人的亲卫向城门行去。
副将王弥本欲开口提醒刘聪多带些人,以防宫内有变,忽而想到刘聪不仅不着急勤王,更好整以暇地在后面拖拖拉拉走了近一个时辰,心中一动,似有些明白那白衣高手最末一句所言之意。
有的时候,以逸待劳,静观其变,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单论威望,此时此刻,几个皇子之中已无一人能与刘聪相提并论了!
所以护驾这一事,不在于急,而在于合乎规矩。
相比之下,梁王刘和引百官披丧接风,又带着百官风风火火闯回皇城,看似忠义,却忘了此乃结党营私的大忌,更别说他现下还不是太子。
即便是太子,如此行事也过于狂悖了,即便皇帝能容,其他皇子又有多少能容?
忽然,随行一将指着旁侧道:“将军快看,那人是不是平东门下欲行刺梁王之人?”
刘聪闻言一怔,顺着方向看去,恰见皇城门外一里的大槐树下,那斜着身子靠着树根的黑衣女子,不正是呼延攸的槐姬?
刘聪猝然皱眉,咕哝道:“怎的就丢在此处?”一面左右看看,却也不见那名实力可怖的白衣高手,思忖片刻便道:“将其拘了吧,一并带着,到时候殿前对峙,说不定还是要呈给父皇的。”
“是!”
话音毕,便有牙将下马向烈吟秋走去。
在不到百步外的皇城高墙阴影下,一双眸子看着这一幕,闪过一丝迷惘。
墨城的这副身体虽年轻许多,也已然复明,却没了内劲修为,就连跟上刘聪这支队伍都有些力不从心,可此时见到唯一的徒弟就这么独自昏迷着,不见那个人的身影,不禁心中暗骂:“搞什么鬼,跑哪去了?”
正当墨城犹豫是否要上前尝试救下烈吟秋时,如一朵白云从墙头飘落,那个人,终究还是回来了,却只负着手,如看不见刘聪的甲士一般兀自向黑衣女子走去。
两名甲士自然识趣地逡巡不前,但见白衣高手立在黑衣女子面前看了半晌,忽而嘿嘿一声笑道:“小丫头早就醒了,为何还要装作昏迷?”
烈吟秋见被一语点破,无奈下淡淡睁了眼睛,轻声道:“前辈既与我师父相熟,又想借晚辈的命做一些事情,晚辈自然不敢妄自逃走。”
“哦?”白衣高手兜帽下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原来那时候你已醒了。你有个好师父,而且,你比我想象的要有用些,不如,这条命留着也行。”
烈吟秋心中大震,一双眸子不可置信地看向白衣人,却见其只随意挥手,示意她尽快离开。
然而烈吟秋面前的,不只有这白衣高手,还有一片森森的乌甲。
刘聪分明皱了皱眉头,远远拱手道:“玄机前辈是打算放走这名刺客吗?”
“不错。”
白衣高手转了身立在甲士面前,如有型的实墙,直将烈吟秋挡在身后。
刘聪虽有些怵得慌,但仍沉声道:“敢问,是皇兄的意思吗?”
白衣高手哈哈一笑:“楚王需知,老夫并非梁王的幕宾,而是他邀请在下来保其安全。所以在下行事,无需梁王准许。”
刘聪面色又是一沉:“那前辈就这么将此人放了,待到殿前,我与皇兄要如何说得清平东门发生之事?”
“不重要了。”白衣高手懒懒道:“你那个捡来的弟弟捅了娄子,惹了当世剑仙,如今皇城内一片血海,几处重要库府皆被焚毁,你觉得皇帝老儿还有心思管你们二人这些小打小闹?”
刘聪闻言愕然,心中莫名有些恐慌。
白衣高手仰天大笑,迈步离开,一众甲士皆如避瘟神般让出一条道。
“哦对了,”白衣高手忽又头也不回道:“说起来,那把剑好像还是你搞来的。看看你干的好事!楚王怕是要在士族之间好生筹运下,否则丢了在平东门赚来的一点威望事小,要被人扣上什么莫须有的帽子是真,莫再将你这条小命稀里糊涂搞丢了。”
刘聪看着远去的白衣背影,一时从头到脚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