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此棺终得重见天日,或是什么别的缘由,当整个棺材尽数被挖出时,恰好云开月出。
皎月辉光洒在茫茫山野,将苍山雪景映得一片清冷。
柳叶青凝视棺盖半分,点头道:“估计恰逢天寒地冻,蛊母孵化慢了些,如此最好。尽快开棺吧!”
闻言,烈吟冬当先跃下土坑,扶住棺盖,庾泽也紧跟而上,两人一声呼喝,厚重棺盖轰然滑落。
当两人目光看向棺内,却不约而同一声惊呼,连连后退,烈吟冬甚至脚下打滑,一屁股摔在土上。
孙小玉心中一沉,三步并做两步冲向墓坑,当看清棺内情形,也立即停了脚步,甚至不由自主,双腿微微颤抖。
这哪里还是王旷。
整个身体似被吹了气一般,腹大如鼓,四肢如柱,已塞满整个棺材内的空间,撑开了下葬前身上穿的衣裳。
而裸露的皮肤下透着诡异的黑红色,甚至分明看得出有异物在蠕动。
“好险,”柳叶青面色冷肃,一把将烈吟冬提出土坑,挥手让其退后:“再晚来一个时辰,怕是蛊母要破体而出了。”
“可现在这样,怎么办?”孙小玉低声问道:“要一把火烧了吗?”
柳叶青饶有兴致地看向孙小玉:“你觉得呢?你是想让我将他一把烧了,干净利落,还是想再费上两个时辰,冒险留他个全尸?”
孙小玉愕然道:“都成这样了,还能留个全尸?”
柳叶青却只淡淡笑着:“看你了。”
不及孙小玉回答,庾泽拱手道:“宗主若是能留王大人个全尸,还请多费心,毕竟将来琅琊王氏要问起来,也好过只剩一堆灰……”
“我没问你!”
未及庾泽说完,柳叶青厉声喝道:“领我来开棺的是这妮子,你,没有话语权!”
庾泽张着嘴呆在原地,一时语滞。
一片死寂间,孙小玉声音如丝:“我……还是想能让王大人……留个全尸……”
“哦?”
柳叶青转向孙小玉,凝视其眸子:“定要保住尸身的话,很麻烦,弄不好还会导致蛊虫出逃,最终还得对这片土地下毒。你……确定吗?”
孙小玉低下头,郑重道:“王大人如今虽死了,可毕竟很早便有过接触,他府上的亲眷们对我也是极好的,还送了我一身昂贵的衣服……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决意做回一个女孩子。我……实在不忍他化为灰烬。况且,谷大哥与王大人的公子关系很好,若是谷大哥的话,定也是想能保住王大人尸身的!”
柳叶青淡淡一笑:“只说你的想法便是了。我自然知道那臭小子的心思。在来之前他就曾威胁过我,因我毒杀王旷的缘故,要寻我报仇呢!”
说话间,柳叶青袖袍轻轻一拂,将孙小玉荡开五步之外,返身迅速抬手,只见道道极细的银光飞射而出,在距棺材两丈外布了个双层的圈,而后空中竟如织网般可见发丝状密布的细线,一头钉入地下,一头攥在柳叶青手中,似将整个坟头困于一座巨大的鸟笼。
“我已将阵下了,那蛊母应该暂时逃不脱,只是,需得些祭品将它从王旷身体中引出来。”
柳叶青一面说着,手上却一刻未停,将道道丝线末端连接,又从袖中摸出一瓶液体,自丝线的头端尽数淋下。
液体顺着丝线滑落,直触碰覆雪的土地,竟瞬间将积雪融了个巨大的空洞,洞与洞间串联成壑,形成一道阻隔蛊母外逃的宽阔屏障。
庾泽看出了点门道,拱手道:“敢问宗主所说祭品,是何物?”
柳叶青哈哈一笑:“我说是活人,将军可还有?”
庾泽面色一凛,怒气渐盛。
然而柳叶青或是觉得无趣,又慵懒道:“生肉三斤,以飞禽为先,米酒一罐,以陈酿为上,再取川楝五两、雷藤四两、柏叶三两、使君二两、研成粉末。以上之物,半个时辰内拿来,赶得上否?”
庾泽愕然扳着手指,拼命记背:“川……川年五……雷藤四……白叶三……”
话未完,边上响起淡淡的一声:“我去备吧……”
烈吟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头也不回地向山下奔去,边高声道:“飞禽生肉和陈酿米酒我来不及寻到,还请庾将军帮忙!”
未及庾泽回话,围观的烈家长辈们中忽然有人高呼:“飞禽生肉我拿上来,正巧昨日出门狩猎,家里应当还有几斤。”
不一会又有人高喊:“我家有自家酿的米酒,虽不是陈酿,可否先拿来看看能否用上!”
“我家也有!”
“我家也有!!”
山道上数人擎着火把飞速向下奔去,柳叶青却只继续小心地在丝线上添加瓶中液体,将土层间的沟壑熔的愈来愈深。
半个时辰尤为漫长,烈家长辈不愿轻易离开,但体力不支,早已在雪地上瘫坐,庾泽与兵士们虽未坐地,却也队不成队,互相闲聊着。唯孙小玉始终屏息凝视,却发现柳叶青的动作愈来愈小心,但丝线却渐渐颤抖起来。
孙小玉不禁好奇上前,怔怔指着颤动的丝线道:“宗主,这线,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柳叶青面上已没了戏谑的表情,余光扫了眼孙小玉的位置,大惊道:“退后!快退!蛊母就要自己破体而出了!你在那里,它出来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