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子踩踏泥土,拔起来的时候,和黏腻的血浆分离,发出刺激鸡皮疙瘩的声音。
“抓到你了!”
朱友贞猛地一夹马腹,却没有如想象那般疾驰出去,而是一个失重翻滚,跌下马背。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胯下骏马嘴里满是粉色的血沫,腹部的骨骼都已经变形,竟然是被他紧张之下逸散的真元给活活压死了!
“李存孝,我啊!”
一道冰冷锋锐从后方贯穿了他的胸膛,露出口吐霜刃的玄螭枪头。
强横的真元如洪流涌入,瞬间封锁了他的穴窍经脉。
血气和真元反噬之下,朱友贞无法遏制自己的伤势,血柱径直从他的七窍中炸开来,使其忍不住发出惨叫。
李存孝胯下骑着九头青狮,单手擎着丈余大枪,明明挑着一个成年大汉,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挑着一截破抹布一样随意。
“垃圾东西,就这点本事,也敢大言不惭”
话虽豪迈,脸色实则也有些发白。
真要算起来,开打到现在,连一分钟都没有。
短时间内爆发几十次,全都是全力一击,即使对于现在的李存孝,也不是轻松能做到的事。
也好在有七阶的九头青狮相助,否则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百人精骑组成的军阵击溃,断然不会那么简单。
“李存孝,你若.嗬嗬杀了我,父王,父王不会”
血液涌进喉咙,使得声音断断续续,好似溺水之人。
朱友贞拼命地调动气血和真元,一边试图稳住伤势,一边双手抓住枪头,脑袋竭力后仰,似乎还想要说点什么。
“别废话了,死吧。”
大日光辉般的真元涌入玄螭大枪,伴随着手臂的弯曲而内敛,随后又在枪杆抖动的弧度中绽放,好似有一头螭虎一下从须弥芥子之中跃出,膨胀——
嘭!
朱友贞直接被这一枪抽爆,化作漫天残渣,疾风骤雨般打在黄土地上,也打在了一行急停的马蹄前方,留下三个指头大小的凹坑。
“死了!”
朱友珪猛地扯住缰绳,力量之大,扯得身下骏马一个趔趄。
身后的两百赤鸦军看着方圆百米被血肉浸润的黄土,和他也是一般反应,好似见了鬼一般,拔刀的声音和吸冷气的声音响成一片。
“朱友珪”
李存孝眼中杀机一闪,却并不理会,玄螭枪尾在九头青狮屁股上一抽,整个人已经再度化作流光疾驰而去。
等到神兵加持之后,他的速度更是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速度,转眼间已经消失在朱友珪等人的视线当中。
“殿下,咱们还追吗”
一旁的参将见李存孝远去,口中虽然这样言语,但心中不知为何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必追了。二公子虽死得惨烈,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拿下楼观道。”
“等父王登临至尊之位,届时无论是谁,都逃不过清算。”
朱友珪强压心头的惊骇,面上犹自镇定,一番话出口,赤鸦军众人人颔首认同。
和他关系亲近的几个,看着满地的血泥肉糜,甚至已经露出笑意。
朱友贞一死,大王的成年子嗣中,便只有大公子一人能堪大任。
届时,靠着从龙之功,便是草莽出身,一个侯爵之位,想必也不难吧
人既然已经死了,众人也不停留,下马捡了些破碎衣料骨殖,便算作二公子的衣冠冢带回。
临走之时,唯独朱友珪忍不住回首,看着满地血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寒意。
李存孝肯定是故意的。
他有杀死朱友贞和控鹤军的实力,却没有一开始就发作,而是佯装不敌,逃亡至此,离开了宗师能顾及到的范围,才悍然出手。
一出手,便是满地残尸,无一幸免。其隐忍狠辣,可见一斑。
“放走这样一个敌人,不知是福是祸。”
朱友珪心绪复杂,却没有后悔撤退的决定。
按理来说,朱友贞是梁王之子,死在外人手中,他总该拿下对方,这件事才算解决得漂亮。
一开始,朱友珪也的确打算这么做,但当真元开始流动,直觉却向他预警,似乎一旦动手,就会有不可测之事发生。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也不能以身犯险。”
“朱友珪恣意妄为,才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我当引以为鉴。”
“不过,父王果然没有在这贱种的体内留下真元护身,果然,自始至终,能继承大统的都只有我一个人。”
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不过在看到楼观道外的连绵旌旗时,他的神色又变得沉痛起来。
“殿下,怎么只有您回来”
杨师厚注意到这边,拍马上前,朱友珪嘴唇翕动,传音说了些什么。
前者先是一惊,随后又镇定下来,只是多看了这位世子几眼,两人便一同被天边的动静所吸引。
短短片刻而已,楼观道的山门中,四象四峰上都已经遍布疮痍,遍地焦土。
唯独中央的两仪峰,被一方巨大的黑白旗幡笼罩环绕。
黑白二气所成的半圆形护罩上,后天袋口张开,如弥天之网,不断喷吐血光,一点点消磨着两仪幡上的光彩。
朱全忠的幻影自虚空凝聚,两人见了,赶紧下马,叉手行礼。
“父王”
“大王”
“这群妖道,躲在灵宝中避战不出,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和我耗。”
“楼观道家大业大,拼着千年底蕴不要,只怕也能拖延个六七天。”
“大王,此次出征仓促,随军物资并不充足,加上北边独眼龙虎视眈眈,我们耗不起这么久。”
“我知道,所以当下之法,只有把华阴县血祭后天袋,如此,便能大大缩短攻破楼观道的时间。”
“大王不可!”,杨师厚脸色大变。
“华阴县地近京畿,乃是人口四十余万的上县,便是杀一万人,都会令天下震动,人心惶惶!”
“若是全部血祭,只怕将来人人自危,不敢来投效大王了”
“无所谓”,朱全忠打断了杨师厚,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
“欲成非常之功,必行非常之事。区区一个华阴罢了,等进了京城,那些对我阳奉阴违的世家大族,一样要死。”
“我只给你们三天,三天时间,我要血祭之力盈满后天袋。”
“三日之后,我要楼观道,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