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混浊的眼里落下两行滚烫的泪,砸在冰冷的地上,瞬间凝成了冰碴。
“走,”他哑着嗓子,对那两个孩子,也对自己说,“咱们……去秦国。”
第二天,王阿公带着孙子孙女混在逃难的人群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北走。
雪还在下,没过了脚踝。七岁的小草和五岁的石头裹着家里最后一块破毡子,冻得嘴唇发紫。王阿公把两个孩子的草绳在腰间又系紧了些,生怕一不留神,他们就会像路上见过的那些小身子一样,永远倒在雪地里。
“阿公,秦国真的有饭吃吗?”小草仰起脸,声音细若游丝。
王阿公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一个拄着树枝当拐杖的老汉就接了口:“谁知道呢?总比留在郢都等死强。”他叹了口气。
王阿公沉默地走着。他想起酒肆里汉子说的“三十亩地”,想起“曲辕犁”,想起“不收利钱的粮种”。这些词像远处的灯火,在漫漫长夜里闪着微弱的光。可越往北,他心里的不安就越重——秦人,真的会善待他们这些楚人吗?
十日后,边境在望。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逃难的楚人都愣住了。
没有想象中凶神恶煞的秦军,只有几个穿着奇怪衣服的秦国小吏守在关口,身旁支着几个冒着热气的大陶釜。一个年轻官吏正用带着秦地口音的楚话高声喊着:“过境的楚人同胞,每人可领一碗热粥,暖暖身子再上路!”
人群骚动起来,却没人敢上前。长久以来对秦国的恐惧,像一堵无形的墙,拦住了这些饥寒交迫的人。
王阿公看着怀里几乎冻僵的石头,一咬牙,第一个走了过去。
那年轻官吏舀了满满一碗稠粥递过来,看见他怀里的孩子,又加了一勺:“老丈,给孩子趁热吃。”
粥是黍米混着豆子煮的,不算好,却热腾腾的,带着久违的粮食香气。王阿公的手抖得厉害,差点捧不住碗。他喂了石头几口,孩子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大人,”王阿公鼓起勇气问,“我们……真的能分到地吗?”
年轻官吏笑了笑,指向不远处一排新建的茅屋:“看见没?那是给新来的人临时落脚的。地,就在前面那片原上,每人三十亩,童叟无欺。县衙里有书吏登记造册,发了木椟为凭。至于粮种……”他指了指另一边几个挂着“大秦钱庄”牌子的土屋,“去那里办手续,秋收后按量归还即可,不收息。”
王阿公顺着对方所指望去,只见远处雪原上,确实能看到一些崭新的田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