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犹豫,取出舍不得用的针管,刺入自己的臂腕,将温热的鲜血导入妻子的经脉。
输血之后,奇迹般,苏羽沐的呼吸似乎平稳了片刻,高热也稍退,甚至曾短暂地睁开眼,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李长河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但,太迟了。
发现得太迟了,狂犬病毒早已侵入中枢,损及脑髓。
那未知的烈性病毒更是将苏羽沐的双肺侵蚀纤维化,肝肾诸脏器亦功能衰败。
哪怕李长河血液里有着神奇的功效,但依旧拯救不了已经破败的苏羽沐身体。
一个月,李长河耗尽了毕生所学,用尽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不断的为妻子输血,日夜不眠地守在榻前。
他从一个丰神俊朗的帝国栋梁,迅速形销骨立,眼中只剩下绝望。
贞观三年六月初六,一个闷热的夏日,苏羽沐最终还是在他怀中死去。
她未能和丈夫一起携手走下去,未能看到国家美好的未来,也未能亲眼看着她的清沅、清溯长大。
那一刻,李长河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万念俱灰。
滂沱大雨,天地同悲,他就那样跪在院子中祈祷,祈祷上天能让最爱的妻子活下来。
暴雨冲刷了他一夜。
雨水和泪水混杂,洗不尽他无尽悔恨与蚀骨的自责。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反复呢喃,灵魂仿佛已被抽空。
接连三日,他不言、不语、不食、不饮,如同化作了一尊浸透悲伤的石像。
第十日,在极致的悲痛与身体的彻底崩溃下,已近癫狂的李长河在陷入昏迷前,发出了最后一道嘶哑的央求:
“我要长安的蝙蝠…都给我...死。”
一个月时间,长安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发生在李长河妻子身上的事。
而在长安,甚至说整个天下,几乎都直接或间接地受过李长河的恩惠。
是他,改良纸张,推广‘科学’,奠基新医学,创立大学;
是他,提升农工,革新商贸,富强国家,开启民智;
是他,深入军旅,与将士同甘共苦,助力打造出无敌的卫国军;
......
各行各业。
是他,与圣人同心,奠定了如今强盛大唐的基石。
百姓曾言“天不生长河,万古如长夜”,视其为半圣。
而如今他的功绩,早已被许多人心中奉为真正的“圣人”。
长安城中的高官显贵、世家大族,多少人都曾被他诊治过?
如今,面对他如此绝望的请求,谁又能忍心拒绝?
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自发性的、带着悲愤与报恩情绪的全民行动开始了。
朝廷默许,李世民下旨特许十日内解除宵禁,方便行动。
治安所官兵、七院数以千计的学生、退伍及休整的卫国军将士、各大世家,乃至无数普通的长安市民,纷纷拿起工具、火把,走向每一个蝙蝠可能存在的角落。
他们捣毁城楼檐角的蝙蝠巢穴,清理废弃宅院蝙蝠的栖所,烟熏长安洞内的蝙蝠…
目的只有一个:清除可恨的蝙蝠,完成那位“圣人”的心愿。
最终“长安灭蝠”,带着浓重的悲情色彩,被永远铭刻于历史的一页。
它是一次非理性的防疫行动。
是对一个时代圣人,对一位改变了他们命运的人,所表达的最朴素的哀悼。
而李长河的人生自此也转了个弯。
封心锁爱,永恒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