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吸气,脑海又飘过昨夜那人说的话:“玉玺在握,方存体面。”
想至此,她挺直了腰背,指尖下意识地抚过早已褪色的皇后冠服。
而后目光看向一旁侍卫手中的托盘上的红木盒子。
而后缓缓靠近,打开盒子,拿起盒子内的传国玉玺,这坚硬的棱角,这冰冷的触感。
是炀帝江都宫变血雨腥风里唯一的遗物。
是她在窦建德营中、在突厥牙帐辗转飘零岁月中最后的凭依。
也是此刻她与孙儿杨政道在这故国长安唯一的护身符。
“阿婆……”杨政道怯怯的声音响起。
萧后垂眸,迎上孙儿惊惶如幼鹿的清澈眼眸,心头一软。
她抬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拂去孩子额角沾染的尘灰,声音沉稳下来:“政道,莫怕。记住,你是大隋的根苗。待会儿,只管跟着阿婆。”
入明德门,踏上用水泥铺就的平坦大道,走向那长安的心脏皇城。
明德门凛冽的朔风瞬间扬起她略显陈旧的皇后冠服,她高高举起那方承载着万世荣耀的传国玉玺。
朗声道:
“天眷龙裔,兴以启唐,天命有归,神器重光!传国玉玺归唐!”
萧后的声音穿透寒风,清晰地回荡在朱雀长街上。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的眼神顿时惊诧,一个个一脸的不可置信,所有目光被吸引,死死看向那方玉玺,随后百姓的喧哗声浪层层涌来。
她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挺直脊梁,那份久违的、属于皇后的威仪在寒风之中悄然苏醒,而后一步一步向着大唐中枢皇城而去,身后孙子杨政道同行。
每走百米,她便会将这句:“天眷龙裔,兴以启唐,天命有归,神器重光!传国玉玺归唐。”大声喊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街道逐渐安静,只剩下风声在耳畔呜咽。
突然,一个苍老的身影踉跄而出现在天街岸边最前方。
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看着萧后举着传国玉玺一路行进,浑浊的老泪不觉而下,他曾是一名经历过江都兵变的老兵,更认识萧后手中的传国玉玺。
而后他颤巍巍地朝着玉玺的方向跪拜下去,蜿蜒而下:“传国玉玺归唐,天佑大唐啊!”
这声带着哭腔的呼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涛。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一片片、一排排,如风吹麦浪般纷纷跪伏于地。
玉玺所蕴含的“天命所归”的象征,在这一刻无声地具象化了。
萧后的面容依旧异常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的她也不过是如履薄冰,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换取她和政道性命的筹码。
她稳稳地举着它,如同举着一段沉重的过往和一个渺茫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