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扑面而来。
他习惯性地走到院角的井台旁,打上一桶井水,哗啦啦地冲洗着脸,冰凉的水带走了最后一丝残存的恍惚。
厨房里,灶膛的火光映照着嬴心悠忙碌的身影。
听到徐子夜的脚步声,她回头露出笑容:“醒啦?粥快好了,还给你煎了两个荷包蛋,你最喜欢的溏心。”
“嗯。”
徐子夜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锅铲,“我来翻,别烫着。”
徐子夜的这种宠溺让嬴心悠低头抿嘴笑着,转身去切案板上水灵灵的小葱。
爷爷徐禄叼着烟斗,背着手踱步到厨房门口,看着灶台前配合默契的两人,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弯了弯。
随后还故意板起脸:“臭小子,动作麻利点,别耽误了上午去东头地里看看麦子。”
“知道了,爷爷。”
徐子夜应着。
曾经那些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那些诡谲莫测的阴物鬼魅,那些沉重的责任与谜团,在这个弥漫着粥香和烟火气的清晨,遥远得如同上辈子的一场噩梦。
吃过早饭,他扛着锄头跟着爷爷下地。
田野广阔,他学着爷爷的样子,仔细地检查田地,拔掉田埂边的杂草。
汗水很快浸湿了后背的粗布衣裳,阳光晒在皮肤上有些灼热,但这种纯粹的身体力行的劳作,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充实和安宁。
爷爷偶尔指点几句,严厉中带着满意。
田垄上歇息的乡亲们看到他们,都热情地打着招呼:“徐老哥,带孙子下地啦?子夜这娃真能干!”
那些笑容淳朴而真诚。
午后,徐子夜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看嬴心悠坐在一旁逗着小狗。
她低着头,神情专注,偶尔会被小狗逗的哈哈大笑。
有时她会抬起头,撞上徐子夜的目光,便会嗔他一眼,脸颊微红,眼底却漾着藏不住的欢喜。
徐子夜的心,就在这样一点点沉溺下去。
傍晚,他依旧牵着嬴心悠的手,沿着村后那条蜿蜒的小溪散步。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水边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嬴心悠有时会俯身采几朵,编成一个小小的花环,踮起脚戴在他头上。
然后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咯咯直笑,笑声清脆。
她靠在他肩膀上,指着远处归巢的飞鸟,小声说着对未来的憧憬:鸡鸭成群,瓜果满园,再生几个娃娃在院子里跑闹……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夜晚,躺在温暖的土炕上,听着身边嬴心悠均匀的呼吸,徐子夜望着窗外那轮似乎亘古不变的巨大月亮,心底也曾有过一丝微弱却顽固的疑虑。
这一切,是真的吗?那场沙尘暴,赫赫提的警告,帐篷外的脚步声,还有那个阴气森森的冯瑞……
这些记忆的碎片好像才是梦,而这里才是真实的。
但很快,当嬴心悠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向他怀里蹭了蹭。
或者爷爷在隔壁房间传来几声安稳的咳嗽时,那点疑虑便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他伸出手臂,轻轻环住怀中温软的身体,感受着她真实的体温和心跳。
他释怀了:何必去想?这里有心悠,有爷爷,有他从小熟悉的一切安宁与温暖。
那些所谓的真实世界,充斥着阴鬼、厮杀和冰冷,又有什么值得留恋?
也许,那场沙尘暴带来的不是灾难,而是上天赐予他的恩典,将他送到了这个他一直渴望却求而不得的港湾。
“就这样……一直下去吧。”
他将脸埋进嬴心悠的发丝里,放任自己彻底沉入这无比真实的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