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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张方再入关(1 / 2)

对于司马颙来说,启用张方这个选项,如果不是绝无必要,他也是不想动用的。

世人都道河间王慧眼识珠,茫茫的征西军司诸将中,他居然能从中将默默无闻的张方给挑选出来,并破格提拔,委以重任。若不是张方人品过于低劣,手段过于残酷,这无疑是一则美谈,足以与齐桓公用管仲、燕昭王任乐毅相媲美。

可身为主君的司马颙,对此却有苦说不出。

他之所以重用张方,固然有重视张方才能等其余原因,但归根到底,促使他下决定的因素只有一个:那便是长安诸将之中,惟有张方是河间人出身。

虽说大多数王公都只顾着在洛阳享乐,但还是有少数几个王公,是考虑过如何治理封国的。河间王司马颙便是那寥寥几人之一。他利用自己河间王的身份,征辟了大量河间国的士人,组成了自己的幕府。而在为贾后任命为征西大将军之后,也天然地更倾向于用河间人,张方自然而然就进入了他的眼界。

当时,司马颙对张方的印象,多是来自其出色的勇武,早期对军队定下的设计,也是其与李含一文一武,相互照应。只是李含死后,时间紧迫,他无人可用,才不得不全权委于张方。这也是趁着成都王与自己联盟,司马颙打着以众凌寡、必然取胜的主意。

结果却未料到,拥有绝对兵力优势的征北军司惨败,而兵力并不占优的张方,却通过空前酷烈的手段,大获全胜,取得了司马炎灭吴以来最辉煌的战果。

可这个战果,却并非司马颙想看到的。

这并不是一种开脱,司马颙确实从张方身上看到了某种残忍的特质,可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武人需要杀人,不残忍又该怎样呢?可真当张方向世人展示他残忍的那一刻,还是大大超乎了司马颙的想象。原来,张方不仅仅是对敌人残忍,对百姓残忍,甚至对士人,对宗室,对朝廷,也是一般残忍。

现在张方无法无天的举动,已经影响到了司马颙的声誉。关东人既视张方为魔鬼,自然也视河间王为魔王。任何人想要治理天下,都必须要有大义的旗帜在。而若继续与张方为伍,带着如此名声,司马颙是不可能得偿所愿,正式成为辅政的。

故而在张方成功的那一刻,正如刘羡私下里谈和所言,司马颙已经对他起了杀心。而张方私下里成功议和,势成独立以后,又确实给了司马颙杀他的借口。双方虽然名义上还是君臣,但实际上,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只是考虑到,朝廷动迁到许昌后,但南北皆有敌人,两人都还有相互需要的必要,所以暂时没有决裂而已。

按照阎鼎原本给司马颙的计策,对于张方,最好的办法无过于驱虎吞狼。若能以利益引诱张方,令其在关东继续开疆拓土,西军则伺机在张方身后捡拾土地,这便有利无害。待到扫清关东各势力以后,一举刺杀张方,就能一竟全功,完成一统大业。

司马颙也对此大为认同。与其让张方返回关中,只会白白激化双方的矛盾。令其在关东,至少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换句话说,河间王对张方的底线便是,以潼关为界,只要张方不越过潼关,便任凭他施为。

换言之,张方对这一点也心知肚明。见司马颙屡次调自己部下入关,并且口惠而实不至,张方自然也知道,司马颙打得是卸磨杀驴的算盘。这是他早在和刘羡议和之后,心中就已经有的准备。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毕竟张方寂寂无名数十年,是河间王给了张方施展才华的舞台,张方对他也并无多大的仇恨。如今他自立于河南,所求无非是自保二字。但对于自保以后,他将如何发展,仓促之间,张方并无长期的战略目标或计划。

政治到底不是军事,战场上,张方或许可以战无不胜。可想要独立生存,乃至发展壮大,就并非暴力所能解决的了。

张方全面接手洛阳后,他一度想开辟荒地,收拢百姓,为自己建立一个稳定的后方。但现实却是,周围的难民畏惧张方。纵使洛阳周遭全是膏腴之地,有上万亩上好的良田,他们仍畏惧于张方的名声,迟迟不敢定居。反而是荥阳、南阳等毗邻河南的郡县,没有上方的命令,反而纷纷出现了难民辟易的景象,主动形成了一道以洛阳为中心的无人区。

若是在以前,张方自然欣喜无比,认为这是对自己胜利的敬畏与褒奖。但自立以后,这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失去了征西军司的援助,河南又无法稳定生产,张方也无法凭空弄来粮食辎重。结果就是半年下来,除了坐吃山空外,张方几乎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收入,更别说整顿军队,向哪个方向来发动进攻了。

也正是因为处于这种窘境,张方才同意了司马颙的请求,向关内回调三万军队,以此来减轻自己的负担。在吕朗等人临行前,张方还当着众人的面,以此表态道:“太尉对我有大恩大德,我与朝廷议和,实不得已而为之,事君之心,与过去一般无二。太尉但有所令,我无所不从!”以此矫情话语,传入司马颙耳中,总算又换得了一些粮食。

以此为契机,张方开始频频与关中通信,常常向司马颙诉说自己的窘迫,并再次向司马颙表忠心。他追忆司马颙重用自己的种种过往,感慨此前与李含并肩作战的亲密无间,并为司马颙分析当今的天下局势,吹捧说,只有司马颙才是真正的圣人之选。

可司马颙也是聪明人,哪里会信这种鬼话?他第一次收到张方的信件时,就忍不住对信使讥讽道:“这个张方,他不会是自比为孙权吧?”

汉末时,孙权为谋取荆州,背弃孙刘联盟,转而讨好曹操,便曾建言曹操称帝。孙权此举,试图以此激化曹操与刘备的冲突,并挑起其国内拥汉派与拥曹派的矛盾,使其无暇顾及南方的战事。曹操对此评价道:“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以讥讽孙权的险恶用心。

司马颙以孙权比张方,显然是以曹操自比。他心里同样有称帝的念头,但绝不是在此时此刻,故而面对张方的话语,他只道是乱风过耳,转眼就抛之脑后了。

但张方这个人,确实有点异于常人。即使司马颙没有回信,他也依旧锲而不舍地吹捧司马颙,不知从哪里抄来几个文人,先是声称河间王“宗室贵望,累叶重光,出镇籓岳,威声播于四海,固以胡越钦风,戎夷歌德,岂唯区区小府而敢不敛衽神阙者乎?”又是什么“成都王之拟明公,犹阴精之比太阳,江河之比洪海尔。”

后世有一句话,叫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再怎么冷酷的人,也不会讨厌吹捧的话。故而在张方持之以恒地努力下,虽说司马颙仍对其抱有高度的戒备之心,至少也不像以前那样,声色俱厉,言语绝情了。

到了七月,刘羡得知率军袭扰关中,攻打长安,张方又向司马颙来信。他声称愿意提兵返回关中,主动为司马颙削平叛逆。司马颙自是不许,即使带兵返回长安,与刘羡做对峙,依然留下了一万军队驻防在潼关,就是为了提防张方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