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 渔翁得利!(2 / 2)

清国公微微闭了一下眼。

这三人哪里知道——

拓跋燕回只是不涉权。

但那位隐藏在她身后的奇人,却能让他们三人连被算计了都毫无察觉。

清国公的声音在这安静又诡异的气氛中响起:

“既然……你们三位都认为拓跋燕回最为合适……”

他看了他们一眼。

三人几乎同时点头。

态度极其一致,甚至带着一丝抢先表态的焦急:

“正合适!”

“国公高见!”

“燕回公主代政,最能服众!”

清国公缓缓道:

“那……不如我等共同署名,起草诏书——”

“在大汗得胜归来之前,由拓跋燕回公主暂理朝政。”

“以安军心、抚百官、稳大都。”

话音刚落。

三人竟齐齐松了口气。

就像终于看到了一条能让自己活下去、不被他人压死的路。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三人连声应下:

“愿随国公之意!”

“请国公主持草诏!”

“我等附署就是!”

清国公点点头。

口中淡淡吐出一句:

“既然如此——便如此定了。”

火光在他脸上的明暗交替间跳动,他的神情像沉稳的老松,纹丝不动。

但下一瞬——

烛火亮了一刹那,照出清国公眼底深处一抹极隐、极淡、却压不住的笑意。

不是狂喜。

不是得意。

而是一种——

“棋落如算”后的冷笑。

他缓缓抬眼,似乎透过火光,看到了远在大都之外、那个真正布下此局的怪物般的谋士。

心底第一次毫不遮掩地承认:

——目的,达到了。

——且完全按照他预期的方式达到。

他甚至不敢确定:

这一刻究竟是自己在推动局势前行。

还是那位奇人透过他,推动整个大都朝局前行。

清国公心底掠过一丝冷意。

但脸上,仍是一片古老的宁静。

他站起身,环顾三人:

“诸位——随我去起草诏书吧。”

三名大臣连忙躬身:

“是!”

“愿随国公!”

“请国公带路!”

他们丝毫未察觉。

从他们踏入清国公府的那一刻起——

他们就已经不是权力的主宰。

而是三颗被人推来推去的棋子。

只是,他们永远不会意识到。

而清国公……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震动。

迈步走向厅外。

风雪正紧。

天地将变。

局势也将因这一道诏书——彻底倒向那位奇人所希望的方向。

……

大门被推开,又被缓缓带上。

门扇合拢时那轻微的“碰”声,在空荡的厅中显得格外清晰。

随后,是一阵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左司长的步伐沉稳而急促;

右司长脚步带着轻微的外八;

第三名大臣步伐虚浮,踩在青石地面上甚至有一点拖音。

清国公的脚步声最稳,落地极轻,却有一种压住其他所有声响的威势。

脚步声穿过廊道,越走越远。

直到再也听不见。

风从屋檐经过。

“呜——”

像某种压抑的嘶鸣。

正厅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烛火轻轻摇着。

火苗向屏风方向挪动,又缓缓收回,仿佛意识到那里藏着一口尚未吐出的呼吸。

半刻后。

屏风后方,传来极轻的一声——

“呼——”

像是屏住太久的胸腔,终于不得不让空气冲出。

紧接着,是另一声。

比前一声更急。

更深。

更像是憋到极限后的喘息。

拓跋燕回缓缓伸出手,扶住屏风边缘。

手指微微发颤。

屏风轻轻晃了一下。

她站在那里,身体贴着暗纹木板,整个人像才从冰窟里被拽出来。

手心湿得厉害。

甚至能听见被汗水浸湿的棉线袖口轻轻摩擦皮肤的声音。

刚才那一场对话……

每一个字、每一丝起伏、每一次呼吸……

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真正等三人走远,等整个厅堂恢复空寂的时候——

她才忽然意识到:

成了。

那股不真实感,如同从胸口炸开。

化作狂乱的心跳,几乎让她无法站稳。

她缓缓从屏风后走出。

脚步虚浮,像踩在风上。

厅堂空荡。

火光将她的影子扭曲着投在地上,拉得极长。

她盯着那影子看了许久,喉头轻轻滚了滚。

她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事情……竟然顺成了这个样子。

她原以为这场博弈会极难。

原以为清国公会反复试探。

原以为左右司会争锋到无法调和。

原以为至少要经历几轮拉扯,几次摇摆,甚至几次暗中的博弈与交换。

可刚才那一幕……

那三人被清国公一句话就压服了。

竟然真的会接受一个“他们之外的人”来掌政。

更不可思议的是——

他们竟然真的会接受她。

一个公主。

一个女流。

一个多年远离大政,只在宫中行祭祀、接待使节的皇家成员。

可刚才……

他们甚至觉得她“最合适”。

她胸口剧烈起伏。

整个人像被拍在岸上的鱼,努力压着心跳,却怎么也压不住。

过了许久,她才颤声开口,自语般:

“……萧宁……”

名字从唇间吐出时,她连自己声音里藏着的复杂都未曾察觉。

敬畏。

震惊。

恐惧。

感慨。

还有一种她从未想到、从未体验过的情绪——

被某个人完全掌控的感觉。

她轻轻闭上眼。

脑海里浮起第一次见萧宁时的印象——

那个大尧的皇子,穿着绣云金绫的袍子,懒散倚在马车边,像一个好不容易逃出宫墙的纨绔子弟,眼中只有玩世不恭。

那时……

她真的以为他不过是南国养出来的废物。

一个靠风评立人的王爷。

一个被保护得太好、从未见过泥水、也不知权谋为何物的世家子。

可是……

如今想来,那一切不过是伪装?

拓跋燕回缓缓抬起头。

目光落在厅中的烛火焰心。

火光在她瞳孔里跳动,像跳进了她的心底。

她喃喃道:

“原来……你根本不是纨绔。”

“原来……你看得比谁都深。”

“原来……我大疆的权臣人心,你竟能……比我们自己看得更清楚……”

她的声音颤着,像是风吹过孤树。

“萧宁……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她的心中,已然彻底被震撼。

那是一种面对深渊时,人类本能生出的寒意。

一种明知面前站着的是人,却无法把他当成“普通人”看待的惧感。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胸口。

那里心跳如鼓,砰砰作响。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能够靠自己的身份——

在大汗不在、朝局混乱之际——

堂而皇之坐上“代政”的位置。

她更从未想过,仅仅一个“外人”的布置……

便足以引爆整个大都最大的矛盾。

便足以让三位互相不服、互相竞争的权臣……

在不到一炷香时间内,接受她的权柄。

原来他是真的看透了一切。

拓跋燕回呼吸越来越急。

她抬起头,一步步走到主位前。

那把象征主家的椅子静静摆在那里。

清国公离开的时候,特意把它扶得端端正正。

像是在无声告诉所有人——

“下一个坐上去的人,会改变大都。”

拓跋燕回站在那椅子前,凝视着它。

眼底的情绪纠缠、翻滚、沉浮。

尊贵。

权势。

恐惧。

不安。

野心。

还有……某种隐秘到不能言说的激动。

她轻轻伸出手。

手指悬在椅背一寸之上。

迟迟未落下。

良久。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终于……指尖落下。

触碰到那冰冷又显得沉重的木纹。

一瞬间……

一种从未有过的震动,沿着她指尖窜上手臂,直冲心底。

她闭上眼。

压低声音。

轻轻说出一句话:

“萧宁……你到底想把我推到哪里去?”

她睁开眼。

火光映着她的瞳。

瞳中的光……比烛火还亮。

“不过……”

她嘴角轻轻扬起。

“既然你把棋盘铺好了……”

“那我拓跋燕回——便要看看……你到底能把我,推到多高的位置。”

火焰“啪”地炸开。

像是回应她。

而她转过身,看向空荡的大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