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场哨响的那一刻，厄德高停住了奔跑的脚步，就那样僵立在原地。
他仰起头，紧闭双眼，汗水、雨水（或许还有泪水）混合在一起，从脸颊滑落。巨大的疲惫和更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
他听到了曼联球迷如同夺冠般的狂欢，那声音尖锐刺耳，与他内心的死寂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转播镜头扫过球场：萨卡瘫坐在草皮上，将脸深深埋入膝盖；加布里埃尔双手掩面，肩膀微微耸动；老将托马斯双手叉腰，望着记分牌，眼神空洞……
整个阿森纳队，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刘天水在替补席上，颓然坐下，用毛巾紧紧盖住了自己的头。
黑暗中，他能听到曼联球迷的狂欢，能感受到身边替补队友们的低落。他多么希望刚才在场上奔跑、射门、拼搏的人是自己，也许结果会不一样？这种想法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
然后，助理教练快步走到阿尔特塔身边，低声耳语。
阿尔特塔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最后一道丧钟，在球员间敲响——曼城赢了。
同分。净胜球劣势。排名第二。
仅仅几个小时，天堂到地狱。
更衣室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球鞋砸在地板上的闷响，以及偶尔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叹息。失败的苦涩，混合着汗水和药水的气味，凝固在空气中。
阿尔特塔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刻满了同样的疲惫和失望，但他用力拍了拍手，那声音在死寂的更衣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抬起头！”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钢铁般的力量，“都给我抬起头来！”
他环视着每一张沮丧、不甘、茫然的脸，目光如炬，仿佛要将这些负面情绪烧穿。
“我们踢得不好！我们软弱！我们配不上胜利！我们输了！这是事实！曼城赢了，这也是事实！”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在咆哮：“但是！赛季他妈还没有结束！”
“看看你们的样子！这就被打垮了吗？忘了我们在伯纳乌是怎么做的吗？忘了我们是怎么一路走到今天的吗？！”
“现在，不过是又一个坑！一个我们必须爬出来的坑！”他走到更衣室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一轮，我们在酋长球场，对着我们的球迷，对阵埃弗顿！我们要赢！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然后，看看命运会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而在那之后，在伊斯坦布尔！”他几乎是一字一顿，“还有一场决赛！和曼城！直接对话！联赛还没有丢！欧冠就在眼前！”
“现在，不是像个懦夫一样垂头丧气的时候！是像个男人，像个真正的枪手一样，给我站起来！把今天的痛苦，给我刻在心里！带到接下来的每一分钟训练，每一场比赛！我们要用胜利，来洗刷今天的耻辱！”
厄德高缓缓地抬起了头。
主教练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他几乎被失落填满的心上。那深深的无力感和自责，在阿尔特塔燃烧的目光中，开始转化为一种更加炽热的情绪——不甘的火焰！
他是马丁·厄德高，他是这支球队的中场核心，他经历了皇马的冷遇与漂泊，才在这里找到了家和归属，他绝不允许自己和球队倒在这里！
他站起身，感觉疲惫的身体里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某种坚硬的东西。
他看向阿尔特塔，看向身边同样眼神逐渐重新聚焦的队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静和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更衣室：
“老板说得对。”
他的目光扫过萨卡，扫过加布里埃尔，扫过每一张脸。
“我们搞砸了。在这里，在梦剧场。”
“但我们没有搞砸整个赛季。”
“还有180分钟，也许是270分钟的战斗。”
“回到伦敦，在我们的家，赢下埃弗顿。”
他停顿了一下，整个更衣室只剩下他清晰而坚定的声音：
“然后，去伊斯坦布尔……”
“把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亲手，拿回来！”
更衣室里，死寂被打破，一种新的、更加坚韧的气息开始弥漫。
球员们陆续抬起头，擦掉脸上的汗水和不甘，眼神里的绝望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