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延汉简》记载使男每月口粮一石六斗八,使男说的是7到14岁的未成年人。拿这个年龄段算全家吃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可以多搞些野菜,混些草籽树皮,老鼠也能当饭吃,总之我老韩是个守财奴,死乞白赖就要少吃。
一家老少平均算每月吃八石四斗粮,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一百石粮食,收获刚好够吃,税率再低也没有粮食可缴。
你普回受过苦,就算没种过地大概也听说过,韩遂双手做出捧起状,颤巍巍问道:“见过粗糠吗?”
“见过!”普回点点头继续补充:“喂马的,不好搞。”
“喂马?”韩遂苦笑连连。
老百姓舍不得吃粮食,一年四季的主粮靠吃粗糠维持。古代糠产量多一些,稻米超过三成小麦能接近一半,通常100石小麦的副产品是50石粗糠。粗糠野菜熬成稀粥,宝贵的粮食留给壮劳力,老人小孩逢年过节才敢品尝麦饼的滋味。
问为什么古代不养猪?因为猪长膘得喂粗糠,粗糠是留给人吃的不可能用来养猪。战马不光吃精粮还得喂鸡蛋,耕牛比人金贵,别说生病,饿得掉份量官府都要治罪。
知道为什么粗糠不好搞吗?人活的还不如牲畜,大汉百姓拿你喂牲口的东西当做主粮,你个胡人当然很难弄到。
官府可没让你吃粗糠,爱吃什么爱过苦日子都是你自家事,税可一分都不能少。官府规定所有收获都算粮食,所以你上缴粗糠可不成,100石收成得缴3石3斗粮食的税,按照惯例大斗量进小斗量出,眼瞅4石粮食就没了。
刚才说过一户人家维持生命,粗糠之外至少要留50石粮食。刨除口粮不算,田税缴纳完毕老百姓手里还剩46石小麦,表面看余富不少,别忘了还要留种子。
秦汉收获比最高能到二十倍,小麦通常在十二倍左右。不是每颗粮食都能当种子,刮风下雨小动物偷吃,长时间保存种粮也有损耗。刨除损耗老百姓最少要留9石粮食做种子,至此老百姓手里还剩37石粮食。
为计算方便,老夫将粮食折换成铜钱,出土《敦煌汉简》记载,和平时期每石小麦最低146钱,战争时期最高达到过1200钱,取中值673钱算37石小麦值钱。当然现实不可能得到这么多钱,但我韩文约非要取个整数钱。
田赋附加每亩20钱,国税地税合计每亩40钱,每户每年要缴纳6000钱。这是雷打不动谁都躲不过去。至于刍藁可有大讲究,东汉50亩等于半顷,刍藁同样按照一户拥有的全部土地征收。
请注意前面说过大汉刍藁以铜钱和实物等价折算,我不说你不理解,就是执行双重计征。你还不理解,那老夫就给你算算:耕地叫田刍,按实际面积征收实物税;其余山林荒地计入户刍按人头计算铜钱。
假如全部上缴实物,田刍和户刍都以容量征收,每顷地征收四石三斗七升新鲜牧草和秸秆。成年人不是在耕种就是服徭役,压力落在家里小孩身上,因此小孩没时间玩耍,上山采集牧草就是他们童年的全部。
采集之后不算完,上缴之前要先进行粗加工,对此政府有明确的规格要求,长度保持在15厘米,一厘不能多一毫不能缺。
150亩地就需要整整13石牧草和秸秆,全部合乎标准很难达到,主要是没有时间也没有体力加工。所以政府允许用铜钱折算,田刍高户刍低,所以百姓都用实物缴纳田刍,户刍用铜钱顶账。
关陇地区的刍藁在55钱至两百钱之间浮动,毛病就出在这上,究竟按照多少钱算没有统一的执行标准。
普回是个急性子,有疑惑张口就问:“执行啥标准不都是按面积收吗?我家上缴一百亩耕地的实物,剩下一顷就算两百钱呗,能多到哪里去?”
“不是说啦双重计征?户刍按人头收啦!”韩遂拍着大腿气闷不已。
“啥?一个人头儿两百钱!”普回这下弄明白了。
韩遂笑的很苦涩:“你还别想钻空子,刍藁是战略物资必须有实物缴纳。实物多户刍就少算一点,实物少或者不缴实物,那可对不起,户刍上不封顶权当罚金。”
普回沉默了,不用费多大脑力计算就很清楚,耕田徭役还有加工牧草,房子修修补补,除草犁地采野菜,老百姓一年到头不得闲。
韩遂深吸一口气,账还得继续算。正税和田赋附加完事就轮到人头税,咱关陇一个小孩四个大人总计960钱。
至此一户还余钱,在大汉可算妥妥的中产之家。女子织布换成钱,小孩捡些柴禾,男人农闲时进城帮工多少还能贴补些。逢年过节买点好吃食,一家人不说活的潇洒,至少不会担心饿死。
你以为这就完了?别忘了还有杂税,这一项才要人亲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