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赖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大队部卫生室,刚一来到门口∶
“李医生!李医生!快快救救我!我感觉快不行了!我的身上起了好多痒疙瘩子!又痒又疼!”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额头上渗着密密麻麻的冷汗,一只手使劲抓着胳膊,另一只手还在后背胡乱挠着,恨不得把那块皮肤都给揭下来。
李医生正坐在桌前整理药箱,听见这急促又凄厉的呼喊,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出来。
一看二赖子光着膀子的身子,也被吓了一跳,感觉头皮都是麻的——那红通通的板疙瘩密密麻麻,几乎连成一片,像是在皮肤上铺了层凹凸不平的疹子,有些地方还被挠出了血痕。
“哎呀!你这身上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李医生皱着眉凑近了些,一股淡淡的汗味混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你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过敏了吗?”
二赖子连连摇头,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我没有吃什么东西,就是早晨回来跑到圩沟边洗了一个澡,水凉丝丝的还挺舒服,然后换上衣服,没走几步路,身上就刺啦刺啦的又痒又疼!”他说着突然打了个寒颤,一脸惊恐地瞪大眼睛,“李医生!我该不会是碰到脏东西了吧?这身上起的是鬼疙瘩子!前阵子村西头的王秃子刚死,该不会是……”
李医生皱着眉,从枕头底下摸出个手电筒,对着二赖子的前胸后背仔细照了照,还伸手轻轻碰了碰那些疙瘩边缘,二赖子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哪有什么脏东西?净说些没影儿的鬼疙瘩子,”李医生收回手,笃定地说,“那些所谓的鬼疙瘩子,只不过是皮肤过敏而已。我看你这八成是身上弄到羊辣子毛了,你的衣服是不是在树底下晒的?这玩意儿的毛沾到皮肤上,能痒得人直跳脚。”
“对对对!我的衣服就是在椿树底下晒的!”二赖子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连连点头,“昨天早上洗完衣裳就顺手搭在椿树……”
“这就对了嘛!”李医生松了口气,转身去药柜里翻找东西,“你之前没事,那是洋辣子,可能还没长成,看你这症状确实像洋辣子毛造成的,以后晒衣裳,千万别在树底下晒,特别是夏天,树上虫多,最容易落上羊辣子毛。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治疗这种症状,只能用苏打水帮你清洗一下,中和一下那毛里的毒素。”他一边说一边兑好药水,拿了块干净的纱布蘸湿,“你回去的时候再用肥皂水反复清洗,一天给他洗个几遍,这样症状慢慢会减轻,不过要想完全好透,起码要两周左右!”说罢,李医生拿着纱布,小心翼翼地在二赖子起疹子的地方轻轻涂抹,二赖子疼得直吸气,却又不敢乱动,只能咬着牙忍着……
回到家里,二赖子越想越气,自己平白无故被洋辣子欺负了,身上又痒又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这人向来睚眦必报,哪里能忍下这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早晨穿过的衣服,抖了抖,又凑近了翻来覆去地看,果然发现裤子的裤腿缝里、褂子的腋窝下,甚至大裤头的松紧带旁边,趴着十几只指甲盖大小的洋辣子,正慢悠悠地蠕动着。
二赖子顿时火冒三丈,抓起衣服就往地上摔∶
“王八蛋,敢辣老子,我烧死你们这些狗东西!”说罢,他不由分说,将几件衣服一股脑塞进灶台的锅洞里,又塞进一些干燥的稻草,拿过火柴“呲啦”一声点着火。
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舔舐着布料和稻草,衣服很快便连同那些洋辣子一起卷缩、焦黑,化为灰烬。
二赖子盯着灶台里的火星,依然感觉不解气,又拿来火钳,来到两棵大椿树下,仰着脖子在枝叶间仔细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