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光线中,屋内一片狼藉。
酒壶歪倒在角落无一人理会,里面残余的酒液蜿蜒流淌,让空气浸了不少酒气。
那本是用来供人温书治学的梨花木桌案,此时正一上一下躺着两道身影。
——从温束钰的角度看过去,这副充满旖旎风光的场景显得很淫靡。
烛火映在那难舍难分的两人身上,屋内透着难言的旖旎,偏又因着桌案本是清净之地,更添了几分说不上来的禁忌之感。
目睹这一切的温束钰脸色瞬间扭曲。
他让沈之言下药将人诱至他榻上,不是让沈之言自己将自己送到对方榻上!
此时的温束钰,满脑子都是两人纠缠于一起的画面,并未留意到席九蘅衣衫齐整这一细节。
很快,上方的人似是被门外动静惊扰,眼见有人如此失礼地擅闯而入,那人旋即迅速起身,转身过去。
而他这一动身,沈之言的模样也彻底被暴露在温束钰眼前——
沈之言蜷身缩在席九蘅怀里,松垮的里衣早已敞开,蹙眉咬唇,脸上表情似痛苦又似迷乱,一副难耐又失神的模样。
“沈……之言?”
看清那张“意乱情迷”的脸时,温束钰要兴师问罪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倏地睁圆。
谁能想到,这整日里只知垂眸敛容捧着圣贤书的无趣书生,有朝一日竟会露出这般模样。
可他哪里晓得这“意乱情迷”是假的。
沈之言不过是因为疼得绷不住神色,再被席九蘅故意揽着、挡着,才生生造出这副引人误会的模样,从而坐实了两人的“私情”。
他更是没瞧见,沈之言被湿乱发丝掩住的脖颈处,赫然还留着一圈狰狞的掐痕。
席九蘅看见温束钰那黏在沈之言脸上的目光,不动声色瞥了眼沈之言。
神情一凝,忽然间就福至心灵,理解温束钰突然怔住的原因:那个被酸腐气腌入味的迂腐书生,竟也有如此“放浪形骸”的时刻。
虽然沈之言此刻模样确有他的一定手笔在,但他也不免动作一顿。
毕竟,沈之言这种寡淡无趣的人露出这副难于言语表达的色气,确实有种另类的反差。
席九蘅心思一转,忽而长臂一伸,便将伏在桌案上的沈之言揽入怀中,堪堪挡住了温束钰投来的视线。
办妥这一切,他才缓缓抬眸,目光落在温束钰身上:“温同窗?”
“此刻夜露深重,这时候到访怕是不妥吧。”
言外之意,打扰到他们兴致了。
席九蘅腔调依旧还是如往常那样和气,但温束钰却莫名听出一丝冷意。
他眼眶泛红,回过神来,仿佛天塌了般嘴唇嗫嚅着,半晌才磕磕绊绊挤出一句:“我、我是来寻之言兄的……”
一个是自己倾心的人,另一个本是倾心于自己的人,有朝一日竟纠缠在一起。于他而言,确实是该天塌了。
“我、我要同他说话……”温束钰梗着脖子,语气发颤却不肯挪步。
席九蘅眉峰微蹙,只觉这温束钰实在愚钝,扯皮了这么久,竟还不离去。
换作旁人误入,见此情形也早该识趣离开,偏生此人毫无眼力,还傻愣愣杵在原地。
温束钰当然不肯离开,他牙都快咬碎了,恨不得当场上去分开两人,此刻心里的火气那是噌噌直冒。
连在自己心上人面前,他都没控制住情绪,连“之言兄”这个称谓都没叫了:“沈之言,你还不快起来!”
还噔噔上前几步,没眼力见得很。
温束钰的靠近,已让席九蘅心头早泛起几分不适感了。
实在是温束钰在面对同为男子的他们,含嗔带怨,一副“捉奸在床”的失魂模样,着实没眼看。
这让他胃部掠过一丝细微的恶心。
更大的原因也是他前世早听闻温束钰在学府里与多名学子纠缠不清。
连素来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沈之言,都像中了邪般对其死心塌地,还甘愿卷入这团浑水中。
念及此,席九蘅都险些要将怀里的人给扔出去了。
脏东西。
好在理智尚存,席九蘅沉住气,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却冰冷的笑:“温同窗这是说的什么玩笑话?没瞧见我们此刻正没空么?”
最后“没空”二字,他咬得格外重,话里的驱逐之意再明显不过。
温束钰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要将两人分开的急切,哪里听得出席九蘅的言外之音?又或许是听出来了,只不过在“天真”地装糊涂罢了。
装傻充愣,一个劲表示有天大的要紧事。
席九蘅眼底已然掠过一丝不耐。
这温束钰还真是难缠。
席九蘅看了眼怀中人,随即抬眸看向温束钰,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在温束钰看不到的地方,席九蘅虚虚揽住沈之言腰侧的那只手,正悄然往人腰眼处探去。
温束钰这边仍在那油盐不进呢,忽而听到一道细碎难耐的轻吟声。
“呜……”
温束钰瞬间止住声音。
懵了神一样看过去。
就见一直埋在席九蘅怀里的沈之言身体,正随着席九蘅手下的轻抚而微微发抖。
温束钰一时间便愣了,反应过来登时面皮一热。
这声音实在太……
然只有当事人沈之言知道席九蘅掐他腰的力道有多重。
感受到怀里人在暗中剧烈挣扎,席九蘅神色半点未变,只垂眸淡淡瞥了一眼。
对方脸被迫埋在他怀里,因而瞧不见神情,可身子却在轻轻发抖。
席九蘅心里门儿清,是自己方才掐得狠了,把人弄疼了。
他神色依旧淡淡的,倒也没再继续折腾,手下卸了力道,算是勉强发了回慈悲。
而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早把一旁的温束钰给气得心口发闷,他只觉这辈子都没受过这般委屈。
往日里,沈之言何曾对他这般冷淡过?别说像此刻这样半句话没有,从前便是他皱个眉,沈之言都要巴巴凑上来。
可眼下呢?他站在这里半晌了,沈之言竟始终埋在席九蘅怀里,半分回应都不肯给他。
温束钰胸口憋着的委屈忽地争先翻涌上来,又想拿出平日里使唤人的劲:“沈之言,你、你给我起来说话……”
他不知情对方苦于被席九蘅“制裁”回不了话,见人依旧无动于衷,自个是越发觉得委屈。
“你为何不说话?你当真……当真要如此待我?”
受冷落的温束钰肩膀微微发颤,圆圆的眼睛里嗜满泪水,装出几分无措可怜,当即放下绝情的话:“好、好!我要同你恩断义绝!”
朝白鄙视:[他就只会说恩断义绝]
沈之言:[但原主就吃这套不是?]
沈之言故作心神一震,猛地攒劲挣扎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