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开拍之前,我会在脑海中过一遍电影。所以,对我来,我已经看过这部电影了。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再让演员演出来。
——昆汀·塔伦蒂诺,2003年10月11日,《综艺》。
……
……
路易斯安那的新奥尔良郊区,一家型私人影院里。
一个黑头发的卷毛人拿着一个话筒,站在舞台上神采飞扬地道:
“女士们,先生们——在今天的电影开始之前,我要两件事。
第一,今天是我们看片会的最后一天了,按照我们之前所的,今天的电影结束后,你们每一个人就要告诉我,你们给电影起的名字。”
有人道:“昆汀,饶了我吧,我发誓,我就连我儿子的都是我的岳父取的。”
“我也一样。”又有人叫道,“我连字母都认不全。”
“哈哈哈哈哈。”
全场顿时笑成了一片。
昆汀也跟着笑了一阵,随后收敛起笑容,道:“我知道,这对你们很多人来是一种折磨。你们可能会觉得,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取名是导演的事情。
但这就跟我为什么要你们每天都要聚在一起,看这些我找来的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老电影,是一个道理。我希望你们通过想名字,用心去思考去理解,这次我想拍的电影是什么样,我需要的每一个镜头、每一种质感、每一个构图是什么。
最后我想告诉你们,谁的名字被我用了,我会给他10万美元奖金。”
影院里的人顿时都惊讶的直起了身体。
“是真的吗??”有人问道。
昆汀笑道:“是的。这是我从中国学来的。一笔合同之外的额外奖金,怎么样,伙计们,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棒的主意。你们觉得呢?”
话音下,还是之前那个声音,大叫道:“OMG,我百分百赞同,ILOVEA。我刚才忘记了,我其实给我儿子取了十个名字,只是我老婆不喜欢而已,但我觉得都不错!我觉得我其实是个取名天才!”
全场哄堂大笑,掌声和口哨此起彼伏。
昆汀也笑了,但没让这阵热闹持续太久,他抬手压了压,继续道:“第二件事,我们团队的最后一员,Mr.陈,终于结束了他的假期,从中国回来了。今天下午他就会加入我们,一起参与最后的前期讨论。虽然现在离开机只有两天了,并且我怀疑他因为时差的关系,到时候大概率会趴在桌上睡觉。”
“哈哈哈哈——”
影院里一片笑声。
昆汀也笑着,又道:“但是看在过去半年他干了什么的份上,我觉得就跟假期一样,这都是他应得的,所以……”
他正要接着下去,突然,这个放映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拿着手机的制片助理快步走进来,凑到他耳边,声嘀咕了几句。
昆汀·塔伦蒂诺愣了一下,低声问了句,那人点了点头。
昆汀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转过头,对影院里好奇看着他的众人道:“啊哦,看来计划需要有变,我们思念的陈,今天下午没办法加入我们了。”
“为什么?他被哪个妞拖住了?”前排,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花衬衫的圆脸胖子笑着问道。
昆汀无奈道:“不是哪个妞,里奥——是太阳。他的助理刚才从安德雷齐打来电话,那边遭遇了一场太阳黑子风暴。他们的飞机在那边加油的时候被迫停飞,预计要延误八到十个时。换句话,他今晚得在阿拉斯加过夜了。我想你今天是见不到他了。”
“算了,或许这样也好。”胖子摊摊手,笑了一下,“听上去这好像是某种天意。”
昆汀哈哈一笑,道:“是的,我想这可能正是上帝的旨意。希望你们保持着某种陌生的状态,直到拍摄对手戏的那天。”
随后,他又对着话筒道,“好了,先生们,闲话到此为止。现在,请调整你们的屁股,放松你们的脑子,让我们一起来看一部传奇。”
他转过身,望向银幕。
“现在我们即将观看的这一部电影是由塞尔吉奥·科尔布奇在1966年拍摄,是意大利西部片史上最暴烈、最浪漫的作品——”
他高举右手,猛地一挥,语气激昂的道:
“——《姜——戈》!”
……
……
一个木质旅店的布景。
场记拿着一个场记板走到镜头前,道:“西部第一场,第一条——啪。”
然后,场记迅速弯着腰退了出去。
摄影指导罗伯特·理查德森俯身,眼睛贴在ARRIFLEX胶片摄像机的取景器上。
昆汀·塔伦蒂诺站在摄影机旁,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着布景前方的画面。
毫无疑问,虽然电影的名字现在还没有能够取出来,只能在场记里暂时用“西部”来代替片名,但是,其余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几盏老式油灯悬挂墙上,映出一层柔和而昏沉的光,从一侧倾泻下来,在空气中浮起一层淡淡的尘雾,也投下了大片的阴影。
房间墙是粗糙的松木板,地板是黝黑的橡木,油光水滑,像是被无数双靴子踩踏过,
这些东西,都是在筹备期间,剧组在新奥尔良的这个摄影棚里亲手搭建的。灯光,道具,也都是由约瑟夫·麦克米伦·约翰逊这位奥斯卡级别的美术指导指挥着工作人员完成的。
看上去,这儿仿佛真的是一百多年前美国南部乡下的某家破旧旅馆。
现在,就在这间昏暗的房间里,靠近床边的地方,
一个戴着牛仔帽、穿着深棕色风衣、脚蹬皮靴的黑发男人,正坐在阴影之中。
在他对面,一名10来岁的黑人女孩端坐在木椅上。
打板后,停顿了两秒,昆汀才轻声道:“Okay,我们准备好了,只要你准备好,随时可以A。”
陈诺知道,昆汀是在对自己。
因为接下来,需要他开始动作,接着奎文赞妮才会开始台词。
毫无疑问,这可能是陈诺拍了这么多电影,最奇怪的开场了。
虽然诺兰也跟昆汀一样,是个胶片机的忠实信徒,也会站在摄影机旁看演员演戏,亲自喊a。但是英国人可不会让摄影机空转,浪费几秒的胶片,把什么时候开始的选择权交给他。
然而不得不,昆汀的这种做法,是真的不错,这让他可以自由的选择在状态最好的一刻开始演戏。
陈诺感受着身体里的兴奋。
上一次拍电影,还是两年之前的《DROP》。虽然中途拍了一部《老鹰捉鸡》,然而,那对他来,完全算不上难度。
而这次不同。
他这一次,将和昆汀·塔伦蒂诺这个极具个人风格的导演,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又会有怎么样的磨合和障碍?
不得不,他是期待又有点紧张。
因为那特么太阳风暴的关系,他没有能参加剧组的前期沟通会。
虽然来了现场后,昆汀单独跟他聊了很久,他也知道了,这一次的电影风格对于昆汀来,依旧是一部融合了意式西部片的暴力美学和黑色幽默的西部片,虽然剧情人物都变了,但就总体风格来,和前世那一部《被解放的姜戈》并无多大差异。
但是,他依旧不免有一丝忐忑。
仔细想想《姜戈》,再想想他看过的那些昆汀电影,陈诺猜想,可能他会在台词上和昆汀磨合很久。
昆汀的电影剧本都是自己写的,因此在他的电影里,台词是核心中的核心,每一个人物都有着独特的韵律和节奏,这一点举世皆知。
许多拍过他电影的土生土长的美国演员都会在采访中谈论他们是如何在昆汀手下,一字一句跟台词较真,从而痛不欲生,更何况他这么个外国人呢?
哪怕他两辈子在美国混了这么久,英文几乎已达第二母语的水平。可他看到西部片并不太多,缺了试看会之后,所以必定会有些问题。
但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