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当时她头一次的恐慌和无措,原来生产是这般折磨人的事,她宁愿被砍上三刀,也不愿再经历一回。
“那的确,是段很糟糕的经历”
她睫羽下压,声音依旧平淡,却罕见地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方鸿江侧过头看她,月光从窗棂溜进来,落在易知纾的侧脸,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
回想起白日里那个吻,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深思熟虑后的郑重。
“或许你觉得我很没用,但是……你大师兄能做到的,我也可以,至少我一定会努力,你……能让我试试吗?”
他不知道易青舟在她心里究竟占了多重要的地位,但既然他们已经成亲又有了汀汀这么乖巧的孩子,他应该担起作为丈夫的责任。
用一生去护着她,护着孩子。
易知纾眨了眨眼睛,思绪飘远,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轻声呢喃。
“大师兄……算起来,他是汀汀的师伯,他应该也会在树上留下汀汀长大的痕迹”
她想起从前的易青舟,其实他并不爱说话,每次开口都只说半句,她好多次都没听懂,追着他问半天,也没能得到答案。
那些细碎的回忆,像落在掌心的光,轻轻晃在眼前。
方鸿江听着她的话感觉他们才是一家三口,方才还舒展的心胸,瞬间收得发紧,他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汀汀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把所有的爱都给她,用不着别人费心”
易知纾闻声,缓缓侧过头,终于与他四目相对。
月光落在两人交汇的目光里,她的眼神很静,没有波澜,却带着点直白的疑惑。
“必须有血缘存在,你们才会在意对方吗?”
方鸿江被她这话问得一怔,他不清楚易知纾这话是想问自己会不会在意她,还是哪怕她和易青舟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依旧心系彼此。
他眸色沉了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种事情,自然是跟着心走的”
易知纾沉默了,能够让她放在心里的没有几个人,师父,师兄,那个孩子……
她又看了眼方鸿江,唯独他很奇怪,她觉得自己并未把他放在心上,可不知为何,关于他的事,她总会多留意几分。
“只可惜你是个废物”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方鸿江当场石化,他有那么不堪吗!
“易知纾!你说话也太伤人了,当初在桐州难道不是我保护的你吗?”
“你脑子是浆糊做的吗?当初若不是有我在,你早死了八百回了”
“我可没让你救我”
“你这么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我困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方鸿江转了个身面向窗外悻悻入睡。
很快易知纾便听道他均匀地呼吸声,嘴角稍纵即逝地弯了弯,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果然是个废物。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石屋里一片安静,石屋外却早已排起了长队。
一堆生死门的弟子凑在屋外的墙缝边,借着手指大小的缝隙往里瞧,一群人努力压低气息,都想看看易知纾带回来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就是他呀,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易师妹怎么看上的?”
一个男人啧啧两声,身后的女人推开他上前贴着墙缝往里头看去。
“他多好看呢,清俊无双,还细皮嫩肉的,别说师妹了,我也喜欢”
“该我了……嗯,我觉得一般吧,看着就弱不禁风的,怕是接不住我一招”
“易师妹接得住就行了,你还跟人家比上了,她可从来没正眼瞧过你呢”
队伍慢慢往前挪,他们一个一个排着队往里面看去。
“听说他还是皇城来的大官呢,你看看渠州那几个官员,个个都是臭老头子,我还没见过这样俊朗的官员呢”
“嘘~你小声点,小心易师妹听到挖了你的眼睛”
“哎你们说他和易师兄比谁更好看?”
“小白脸也配跟咱们易师兄比?”
“虽然不会什么武功,可我觉得这男人胆量还是很足的,躺在易师妹身边还能睡着,咱们生死门里有几个弟子能做到?”
“该不会已经被她弄死了吧?或者吓晕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你说的有道理”
……
外面嘻嘻飕飕的声音不断,隔着石墙屋内倒是安静,但易知纾依旧能听清他们的动静。
她默默翻了个身。
‘他们究竟要看多久……’
那些细碎的议论、偷笑,像蚊子似的在耳边绕。
易知纾眼底冷意更甚。
‘好烦,好想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