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阁主，孙伯昭的眼神中，那抹复杂之色，一闪而逝，却又深邃如渊。
显然，即便他身处这偏远的北疆金城，对于森罗廷内部争斗的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秦泽的目光，与他对视了一瞬。
没有言语，却仿佛交换了千言万语。
眼下，救人如救火，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沉声问道。
“此药，该如何使用？”
孙伯昭立刻收敛心神，恢复了那副专业而恭敬的掌柜模样，语速极快地介绍道。
“回七爷，此药用法简单至极！”
“只需将其碾碎成粉，以温水化开，喂伤者服下即可。”
“药力会自行散入五脏六腑，护住其心脉，锁住其最后一丝生机！”
秦泽点了点头，将那沉甸甸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如同揣着一件绝世珍宝。
他对着孙伯昭，郑重地一抱拳。
“多谢孙掌柜。”
“今日之恩，秦泽铭记于心！”
孙伯昭见状，吓得差点又跪了下去，连忙侧身避开。
“七爷言重了！言重了！”
他连连摆手，脸上诚惶诚恐。
“属下只是奉阁主大人与阎君大人的谕令行事，万万当不得七爷如此大礼！”
“七爷您事务繁忙，属下就不多留了！”
孙伯昭躬着身子，一路将二人送到了七宝斋的门口，直到秦泽与郑潼的身影汇入西市的人流，他才敢直起身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金城西市，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喧嚣的烟火气，与方才七宝斋内那诡异而神秘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郑潼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两个世界。
从七宝斋出来后，他便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一种极其古怪，极其复杂的眼神，时不时地瞟向走在身旁的秦泽。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骇然，有难以置信。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困惑与割裂感！
森罗廷！
那可是森罗廷啊！
是天下间所有正道人士，都闻之色变的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
是传说中，收钱买命，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邪魔外道！
他郑潼，虽非什么名门正派的大侠，但行事光明磊落，与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向来是势不两立！
可现在……
他眼中那个算无遗策，光明磊落，以天下为己任的公子……
竟然是这个杀手组织里的高层？
是能让分舵掌柜纳头便拜的“七爷”？
这……这怎么可能？！
这简直比听说楚歌一夜之间统一血莲教，还要让他感到荒谬和颠覆！
郑潼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他心中的秦泽，是身先士卒，登高止杀的英雄！
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帅才！
是心怀苍生，立志扫平北疆的大丈夫！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和一群整日与阴影和鲜血为伍的刺客，扯上关系？
难道……公子以往表现出来的伟岸形象，都只是伪装？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把郑潼自己吓了一大跳！
不！
不可能！
他猛地摇了摇头，将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人眼神里的光，是装不出来的！
公子那份为国为民的赤诚，绝不是假的！
可……可这森罗廷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
郑潼的内心，天人交战，一张国字脸，憋得是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就在他纠结得快要原地爆炸时，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郑大哥，可是对我与森罗廷的关系，心存疑虑？”
秦泽的脚步，没有停。
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却一针见血，直接扎进了郑潼的心窝子里。
郑潼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看向秦泽那平静的侧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承认？那岂不是显得自己怀疑公子？
否认？可自己脸上的表情，只怕早就把内心给出卖得一干二净了！
看着他那副窘迫的模样，秦泽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着郑潼的眼睛，语气坦然。
“郑大哥不用多想。”
“我与森罗廷，并无太深的瓜葛。”
听到这个回答，郑潼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迷糊了。
没有……太深的瓜葛？
公子，您是不是对“瓜葛”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没有太深的瓜葛，七宝斋的孙掌柜会见了您跟见了祖宗一样，直接下跪？
没有太深的瓜葛，森罗廷十大阎君之一，那神秘莫测的转轮王，会亲自现身，为您保驾护航？
这要是叫“没有太深的瓜葛”，那什么才叫“有瓜葛”？
难道非得您亲自坐上森罗廷的头把交椅才算？
郑潼的心里，仿佛有十万个为什么在疯狂刷屏。
他很想问，但他不敢。
似乎是看穿了他心中那翻江倒海的疑惑，秦泽的眼神，悠悠地望向了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京城秦府中那道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