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斗笠转过楼梯转角时,沈天通的指甲正深深掐进掌心。
茶盏碎片割开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冷汗在青砖上洇出暗红的星子。
他盯着梁上摇晃的琉璃灯,灯影里那张与沈老掌柜一模一样的笑脸又浮了出来,眼尾的皱纹随着灯焰明灭微微抽动,像是在说些什么。
二掌柜?吴信的手搭在他肩头,温度透过粗布短打传来,惊得沈天通差点跳起来。
他猛地转头,撞翻了脚边的木凳,一声响惊得后堂的猫地窜上房梁。
吴信弯腰去扶木凳,抬头时见沈天通额角的冷汗正顺着下颌往下淌,把前襟都洇湿了一片:您这是...中邪了?
别胡说。沈天通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摸袖中那片茶盏碎片。
锋利的边缘再次割破掌心,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这疼是真的,方才灯影里的脸...许是看错了。
他扯过桌布擦手,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又飘向琉璃灯。
沈二。
清泠的女声从二楼飘下来。
桃花仙倚着栏杆,指尖还捏着那片带露的桃花瓣,潜龙大会的帖子该往各峰送了,客房要腾出东院那三间朝阳的,沈老掌柜从前交代过,贵宾要...
仙子。沈天通打断她的话,声音发哑,您说...这客栈,还能撑过潜龙大会么?
桃花仙的手指顿了顿。
花瓣上的夜露顺着指缝滑落,在栏杆上溅出细小的水痕:沈老掌柜在时,哪回大会不是风平浪静?
可沈老掌柜...沈天通突然住了口。
他望着二楼空出来的雅间——那里从前总摆着沈老掌柜的茶炉,此刻只剩张蒙着白布的方桌。
楼外的风卷着桃枝撞在窗纸上,哗啦一声,惊得他又想起方才灯影里的笑脸。
当啷。
客栈大门被人撞开。
戴承寒的广袖扫过柜台,带翻了半盏冷茶。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月白裙的姑娘,左边那个眉眼凌厉,腰间悬着柄绣云纹的剑;右边那个眼尾微挑,正歪头打量着梁上的琉璃灯。
流云仙宗,戴承寒。戴承寒抬手亮出腰间玉牌,青玉上二字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要三间上房,东院的。
沈天通下意识去摸账本,指尖却在碰到木匣时缩了回来——东院那三间,是沈老掌柜生前最看重的迎仙阁,轻易不对外人开放。
他抬头看向桃花仙,却见那仙子已收了桃花瓣,垂眸擦拭茶盏:按规矩办。
沈天通应了,转身去取钥匙。
许心柔却先一步走到柜台前,指尖叩了叩他手边的算盘:听说今年潜龙大会要选圣女?她挑眉时剑穗跟着晃,我会在演武场把凡界天骄都比下去。
心柔。戴承寒轻咳一声。
许心柔吐了吐舌头,却仍抬着下颌,眼尾的傲气几乎要漫出来。
许欣瑶倒是乖觉,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姐,看楼梯口。
楼梯上传来一声。
林风的斗笠先探出来,青竹编的斗笠边缘沾着夜露,滴在楼板上发出轻响。
他扶着栏杆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尖上——方才在二楼的动静早传遍了客栈,此刻大堂里的酒客都屏住呼吸,连拨算盘的声音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