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城的夜来得早,沈天通案头的烛火已燃去半寸,蜡泪在《天下修士名录》上积成小小的琥珀。
他捏着吴信刚送来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最新一页二字旁的朱砂圈,被他的拇指蹭得模糊。
掌柜的,吴信缩着脖子站在案前,后颈沾着未擦净的酒渍——他刚从暗卫营赶回来,玄色劲装还带着晚风的凉,天灾商会要在不归山挂旗的事,咱们...可要先断了货路?
沈天通没抬头,目光仍钉在信纸上收活不下去的那行字。
烛火突然晃了晃,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断不了。
怎么断不了?吴信急得搓手,那小子不过是个从紫竹镇杀出来的摊贩,咱们逍遥客栈的商路能绕他三条街——
因为他给的名单。沈天通终于抬眼,眼底像淬了冰,你当那些被正道排挤、魔道追杀的散修是凭白来投?
他手里有本活不下去的账,每个名字都带着血。他抽出名录翻到最后,指节重重叩在玉级逍遥令的注解上,按规矩,运送百人以上的特殊客卿,必须用玉级令。
可他把名单拆成一百五十九份,每份九人——
九人?吴信猛地瞪大眼睛,玉级令的最低标准是十人成团!
所以是漏洞。沈天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案头的沙漏沙沙漏着,九人成团算金级,十人算玉级。
他每份名单恰好九人,却要求走玉级路线——因为每份名单里都有个半残的化神修士,金级飞舟载不动。他抓起案上的算盘,珠子被拨得噼啪响,一百五十九份,每份加三成运费,足够他换块玉级令。
吴信的喉结动了动:可...可咱们能改规矩啊!
改规矩?沈天通突然笑了,那笑比哭还难看,上个月刚改了金级飞舟的载重限制,这个月就为个散修改?
那些老东西能把我浸猪笼。他将密报揉成一团,又慢慢展开抚平,更要紧的是...他要的不是玉级令。
那是?
魔天域的门。沈天通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玉级令能直抵魔天域核心,不用在边境关卡耗三个月。
他急着去那里,急得连漏洞都敢钻——他突然顿住,指腹摩挲着信纸上天灾商会四个字,吴信,去把暗卫营的人从魔天域调回来。
调回来?可那边的线刚铺——
调回来。沈天通的声音沉下来,那小子要的不是商路,是...是座能关住巨神山的笼子。
吴信打了个寒颤。
他望着掌柜的泛白鬓角,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紫竹镇见过的杀鸡摊贩——那时的林风蹲在案板后,柴刀剁骨的声儿脆得像敲铜钱,哪能想到今日能让逍遥城的天字号掌柜睡不着觉?
他躬身退下,靴底蹭过青砖发出吱呀响。
同一时刻,万里云层之上。
林风坐在云龙的青铜龙首上,风卷着他的青衫猎猎作响。
下方的巨神山飞舟刻满雷纹,像条蛰伏的青蛟,而他脚下这云龙,是他用玉级令跟逍遥客栈换的代步灵宠——此刻正喷着白雾,把云层撕出条透亮的路。
林小友,申屠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吞天魔宗的紫袍长老抱着臂,眉峰皱成个字,你方才说钻漏洞?
林风回头,左眼的九彩光纹在云隙漏下的光里忽明忽暗。
他晃了晃腰间的玉级逍遥令,那令牌泛着温润的青白,刻着二字的地方还沾着未擦净的金漆——显然是临时赶制的:申屠长老可知,逍遥客栈的任务系统最忌讳什么?
申屠邪没接话。
他修炼的是吞天魔功,最擅长的就是看人心,但眼前这小子的心思,比魔天域的雾还浓。
最忌讳零散。林风伸出手指,在虚空中划了个圈,他们喜欢千人成团,整整齐齐过界,这样收税方便,查货也方便。
可我偏要拆成一百五十九份——他突然笑出声,像极了紫竹镇清晨剁鸡时的利落,每份都卡着金级的边儿,却逼着他们用玉级飞舟。
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申屠邪的声音里带了丝好奇。
他们的玉级飞舟空着也是空着。林风拍了拍龙首的青铜角,与其让飞舟在仓库里落灰,不如载我这单——反正运费照收,还能赚个急公好义的名声。他的指尖划过令牌边缘,等我到了魔天域,这令牌就是天灾商会的敲门砖。
那些活不下去的散修,谁不想跟着能钻天字号规矩的人?
申屠邪的紫袍无风自动。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青年腰间的铜钱串,哪是魂钱,分明是根绞紧命运的绳——绞着巨神山,绞着逍遥客栈,绞着整个天下的规矩。
可你图什么?他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当圣子不够?
建商会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