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5章(1 / 2)

“平娃儿,你挖这硬疙瘩做什么?当柴烧都嫌烟大。”傅铁山看着儿子冻得通红的小手捧着的几根黑乎乎的根茎,疑惑地问道。

傅少平仰起脸,依旧是那套说辞,但眼神格外认真:“爹,我昨晚又梦到山神爷爷了。他说大雪封山,食物难寻,但这金刚藤的根,只要用他教的办法处理,就能变成能吃的粉,虽然味道不太好,但能顶饿。”

若是之前,傅铁山或许只会当孩童呓语。但经历了紫珠草和刺莓,以及近来食物中那若有若无的“神异”甜味,他心里已信了七八分。更何况,如今山穷水尽,任何希望都值得尝试。

“山神……真的这么说?”傅铁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期待。

“嗯!”傅少平用力点头,“山神爷爷说,要把这根洗干净,用石头砸烂,放在水里反复搓洗,把白色的浆水沉淀下来,再把沉淀的粉晒干或者烤干就行。就是……有点费功夫。”

杨氏在一旁听着,虽然也觉得匪夷所思,但看着儿子和丈夫眼中燃起的微弱希望,她也挽起了袖子:“费功夫怕什么,只要能吃,总比饿死强!铁山,你腿脚不便,就在屋里砸石头,我和平娃儿去洗!”

说干就干。

傅铁山靠着墙壁坐在草垫上,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费力地捶打着坚硬的藤根。杨氏和傅少平则将砸烂的根渣放入破木盆里,加入冰冷的雪水,反复揉搓、过滤。刺骨的冰水很快将杨氏的手冻得通红发紫,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傅少平也小手通红,却坚持着。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和辛苦。第一次沉淀下来的淀粉浆水浑浊不堪,带着浓重的土腥和涩味。傅少平知道,这需要反复多次的漂洗沉淀才能去除杂质和异味。

一连几天,傅家屋里都弥漫着一种草木腥涩的气息。邻居们看到他们一家折腾这没人要的金刚藤根,大多摇头叹息,觉得傅铁山是腿伤坏了脑子,异想天开。

傅铁山和杨氏也曾动摇过,但每当看到儿子那平静而坚持的眼神,他们便又有了继续下去的力气。

终于,在经历了七八次的反复捶打、搓洗、沉淀后,盆底终于积攒了一层略显粗糙、但颜色白皙了不少的湿淀粉。

杨氏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湿淀粉刮出来,摊在陶片上,凑到灶膛余烬旁小心烘烤。当那一点点白色的粉末被烤干,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属于淀粉的原始香气时,杨氏的手都在颤抖。

她取了一小撮,混入滚水里搅成糊,尝了一口。

味道依旧有些寡淡,带着一丝未能完全去除的草木气,但……确实没有毒,而且,真的能感觉到粮食的那种饱腹感!远比吃那些干涩的野菜根和土茯苓粉要强!

“他爹!成了!真的成了!”杨氏激动得声音发颤,眼泪涌了出来。

傅铁山接过陶碗,喝了一口那糊糊,浑浊的眼睛里也迸发出光彩。他看向一旁安静站着的儿子,嘴唇哆嗦着,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哽咽的:“好……好孩子!”

这点由金刚藤根提取的淀粉,量虽然很少,却是这个家庭在绝境中,依靠自己的双手(和傅少平超越时代的“知识”)创造出的第一份实实在在的“希望”。

傅少平看着父母脸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一片宁静。他知道,这点淀粉改变不了大局,但它证明了,即使在这最贫瘠的土地上,只要不放弃,总能找到一线生机。

这个冬天,依旧寒冷漫长。但傅家的小屋里,因为这点自制的“藤根粉”,以及傅少平持续提供的微量“甜酿”,还有一家人同心协力对抗命运所凝聚起来的心气,仿佛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顽强地抵御着门外的风雪。

傅少平的百世修行,在这最平凡的求生挣扎中,悄然积淀着。他对于“生”的理解,对于“希望”的塑造,远比任何神通法术的修炼,更加深刻入微。

金刚藤根淀粉的成功提取,如同在傅家绝望的寒夜里划亮了一根火柴。虽然光芒微弱,却真切地照亮了前路,驱散了盘踞在心头的一部分阴霾。

傅铁山和杨氏的干劲被彻底激发了出来。他们不再将希望完全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山神”,而是开始相信,只要肯下力气,肯动脑筋,这看似贫瘠的大山,总能抠出一点活命的资粮。

傅少平顺势而为,不再事事假托“山神”。他开始更多地以“观察”和“疑问”的方式,引导父母去发现和利用身边的资源。

“爹,我看后山阳坡那片林子样的黑乎乎的东西,那能吃吗?”傅少平在某次吃饭时,状似无意地问道。他描述的是黑木耳,这东西在湿冷的朽木上生长,营养价值高,晒干后易储存,只是村民大多不识,或嫌其长得“丑陋”不敢食用。

傅铁山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猎人的本能让他对山林万物有着基础的认知:“你说的是‘树耳朵’吧?那东西……老辈人说没什么毒,但也没什么味道,吃起来跟嚼树皮似的,没人愿意费事去弄。”

“可是山神爷爷说,晒干了泡开,和野菜一起煮,能当菜吃,说不定还能换点东西呢?”傅少平眨着眼睛,继续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