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国贼!”柳不悔气得浑身发抖,随手抓起案上的茶杯砸在地上,瓷片四溅,“你们忘了当年北蛮屠城时,先祖们是怎么死的吗?如今为了一己私利,竟要把华夏江山拱手让人!”
皇帝这时才缓过神,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带着哭腔:“柳爱卿,你有什么办法?朕……朕不能做亡国之君啊!”
柳不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与悲凉。他知道,此刻不能再让朝中大臣知晓核心计谋——谁也无法保证其中没有北蛮的内应,若是消息泄露,不仅计策落空,华夏更是万劫不复。他上前一步,俯身在皇帝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句地说出了炸堤的毒计:“陛下,臣有一计可退北蛮,只是太过阴毒——北蛮联军多是骑兵,不习水性,如今正集中在黄河中下游城池。若我们炸开水堤,以黄河之水灌之,再派水师顺流而下,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皇帝的眼睛猛地睁大,随即又被恐惧笼罩。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却被柳不悔抬手按住。柳不悔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大臣,沉声道:“此计事关华夏存亡,绝不可外泄半分。臣恳请陛下屏退众人,容臣详细奏报。”
皇帝虽慌乱,却也明白此事重大,当即挥了挥手,让在场大臣全部退下。御书房内只剩君臣二人,柳不悔才将炸堤的利弊、后续的应对之策一一说明,包括如何秘密调遣工匠、如何掩盖意图、如何组织水师接应。
皇帝听得脸色惨白,手指抖得不成样子,迟迟不敢下旨。柳不悔见状,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额角瞬间渗出血迹:“陛下!臣愿以全家性命担保,此计若成,定能击退北蛮!若败,臣甘受凌迟之刑,以谢天下百姓!若此刻犹豫,待北蛮破城,便是国破家亡!”
御书房内静得能听见皇帝的心跳声。良久,皇帝颤抖着拿起玉玺,在柳不悔拟好的密旨上盖下印鉴——红色的印泥像一滴鲜血,落在洁白的宣纸上,触目惊心。柳不悔起身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这一步踏出去,他便再无回头路。
三日后,黄河大堤寒风如刀,卷起地上的沙尘,打在人脸上生疼。
数十名工匠冒着凛冽的寒风,在堤坝内侧的隐蔽处挖掘地道。每一次镐头落下,都像是在叩问天地,工匠们的脸上满是凝重,没人敢多说一句话。柳不悔亲自坐镇,身后跟着一队手持长刀的亲兵,目光如炬地盯着四周——此计绝不能泄露半分,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他抬头望向远处北蛮占据的城池:城墙上旗帜猎猎作响,猿霸天正站在城楼顶端,手里把玩着一颗刚从百姓身上剜下的心脏,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城砖上晕开深色的印记;单于熊则在一旁大口啃着烤肉,血水顺着嘴角流到胸前,模样狰狞可怖。城墙上,北蛮士兵正肆意羞辱被俘的华夏百姓,哭喊声隔着风传过来,刺得人耳膜生疼。
“丞相,地道已挖好,炸药也埋妥了,只等您一声令下。”工匠头目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手里握着引火折子,指尖不停发抖——这一点火,便是千万人的性命。
柳不悔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黄河两岸百姓春耕时的笑脸,长城上牺牲士兵染血的铠甲,御书房里皇帝绝望的眼神,还有那些在北蛮铁蹄下惨死的无辜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声音坚定如铁:“点火!”
引火折子触到引线,滋滋声在寒风中格外清晰,像毒蛇吐信。工匠们疯了似的往回跑,柳不悔却站在原地,望着远处的北蛮城池,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片刻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炸开——黄河大堤瞬间塌陷,浑浊的河水像挣脱枷锁的巨兽,咆哮着冲向远方,卷起泥沙与碎石,势不可挡地朝着北蛮占据的城池涌去。
城楼上的猿霸天脸色骤变。他原本还想依仗蛮力抵挡,可眼见洪水滔天,再顾不得暴露身份——若被洪水淹没,他这具躯壳被毁,想再找合适的宿主可就难了。他猛地仰头长啸,声音不再是猿妖的嘶吼,而是带着上古神只的威严,周身泛起淡蓝色的水光,双手结出复杂的印诀:“吾乃上古水神无支祁!黄河之水,听吾号令!”
随着他的咒语,奔涌的洪水竟真的慢了下来,一部分河水被他引向旁边的河道,城池外围的水势渐渐减弱。北蛮士兵见状,纷纷欢呼起来,拓跋可汗也松了口气,以为有神灵相助。
可就在此时,半空突然乌云汇聚,一道金色的龙影从云层中显现——竟是泾河龙王敖驯!他一直隐在云端,看着北蛮与妖物践踏华夏国土,早已按捺不住怒火,原本不想过早暴露身份而出手。如今见无支祁竟敢动用水系神通控水,他当即不再犹豫,龙爪一挥,口中发出威严的龙吟:“无支祁!你本是华夏上古水神,却助纣为虐、甘当汉奸,纵容蛮夷祸乱神州,真当我神州地界无神了吗?”
话音未落,敖驯周身泛起磅礴的水汽。他调动神通,将无支祁引入河道的洪水重新聚拢,再猛地向下一压:“今日便让你们看看,神州之水,岂容尔等妄动!”
铺天盖地的洪水再次袭来,比之前更汹涌、更迅猛,瞬间漫过了北蛮占领城池的城墙。无支祁的水系神通在敖驯面前不堪一击,他被洪水冲得连连后退,夺舍的强壮躯壳也出现了裂纹。北蛮士兵尖叫着四处逃窜,骑兵在洪水中挣扎,战马嘶鸣着被冲走;妖修们慌了神,吐出来的烈火被洪水浇灭,唤来的狂风在滔天水势前如同儿戏。单于熊抱着一根断木在洪水中起起落落,却被突然冲来的断墙砸中,瞬间没了踪影,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柳不悔站在高处,看着洪水中挣扎的北蛮联军,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远处传来战船的号角声——华夏水师早已整装待发,此刻顺流而下,士兵们手持弓箭,火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灼热的弧线,落在漂浮的木头上,燃起熊熊大火,将北蛮最后的生机也烧得干干净净。
“丞相,我们赢了……”亲兵激动得声音发颤,眼眶通红。柳不悔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被洪水淹没的良田,望着那些在洪水中呼救的百姓,心中一片茫然。
半空中敖驯一时显化的龙影早已消散,在他离去前,一道淡淡的金光从天际落下,悄悄融入到他的体内,那是天道认可的功德气运加持,是对他护佑神州的奖赏。
浑浊的黄河水滔滔东流,不仅淹了北蛮联军,也淹了华夏百姓的家园,淹了他心中最后一点温度。他知道,这场“险胜”的代价,要用百年光阴去偿还;他这个“救国丞相”的名号背后,也刻着“决堤害民”的罪孽,会被后世永远争论。
风又起,卷起水面的灰烬与呜咽。柳不悔缓缓转身,看向京城的方向——那里还有未散的硝烟,还有待重建的家园,还有华夏未绝的血脉。他抬手拭去眼角的霜,一步一步走下高台,每一步都像踩在破碎的山河上,沉重却坚定。
北蛮联军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无数精锐的躯体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华夏百姓也死伤无数,洪水退去后,重建之路漫长如夜。但至少,南瞻部洲的火种还在,华夏的血脉未断——这是一代毒士柳不悔,背负千古骂名换来的偏安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