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直播夜”那天,合作社的文化广场上搭起了戏台,红灯笼从槐树枝头一直挂到戏台边缘,风一吹,哗啦啦的响声里混着孩子们的笑闹。赵晓燕穿着身靛蓝的土布旗袍,站在戏台中央调试麦克风,旗袍领口绣着串红花椒,是村里的巧婆婆亲手绣的。
“家人们,还有半小时开播!”她举着手机绕场一周,镜头扫过排队领号码牌的村民,扫过支起的十几口农家大灶,最后落在戏台左侧的展台——三爷爷的竹编筐、刘大爷的老烟袋、周奶奶的绣花鞋垫,每件老物件旁都立着块小木牌,写着背后的故事。
叶东虓正在检查花椒礼盒的包装,江曼设计的礼盒上印着幅水墨画,画中老井边的石碾上晒着红花椒,井台上坐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举着串刚摘的核桃。“这画卖相不错。”他摸着礼盒上的烫金字体,“就是不知道今晚能卖多少。”
“放心,我已经跟二十个主播打好招呼了,到时候一起连麦。”赵晓燕凑过来看了眼订单后台,“预热三天,预约订单已经破万了。”
夜幕降临时,戏台两侧的投影幕亮了起来,开始播放合作社五年的成长纪录片。画面里,荒芜的土地渐渐变绿,空心的村庄慢慢热闹,叶东虓和江曼在田埂上讨论的身影,叶磊驾驶旋耕机的样子,老人们栽核桃苗的专注……台下的村民们看得入了神,有人悄悄抹起了眼泪。
直播正式开始时,广场上突然飞起群萤火虫,提着小灯笼在人群中穿梭。江曼笑着说:“这是孩子们特意找来的‘天然灯光’。”她身后的民俗馆里,老井的模型旁围着群孩子,正听三爷爷讲当年挖井的故事。
叶东虓作为合作社理事长上台致辞时,台下突然响起阵骚动。他往台下看,只见十几个年轻人举着“欢迎回家”的牌子站在那里,为首的是在上海做设计师的表妹,她笑着挥手:“哥,我们回来帮你卖核桃了!”
那晚的直播创下了纪录:五万单花椒,三万箱核桃,还有五千份农家小吃的预售券被一抢而空。最让人意外的是,研学基地的体验名额上线十分钟就售罄了,周航在后台笑得合不拢嘴:“早知道这么火,我就该多备点名额。”
戏台角落,叶磊正和几个年轻伙计烤全羊,油脂滴在炭火上,滋滋作响,香气飘出老远。江曼端着盘刚做好的核桃糕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尝尝,放了新榨的核桃油。”
叶磊咬了口,眼睛亮了:“比城里蛋糕店的还好吃!”他望着广场上的人群,突然说,“东虓,你说咱这合作社,算不算实现了你爹的心愿?”
叶东虓望着戏台中央正在唱豫剧的刘大爷,老人虽然跑调,却唱得格外投入。“算,也不算。”他说,“我爹只盼着地不荒,现在,我们让地不仅不荒,还长出了希望。”
凌晨时分,直播结束了。村民们收拾着场地,孩子们躺在戏台的红毯上数星星,赵晓燕还在后台核对订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叶东虓和江曼坐在老槐树下,看着满地的灯笼红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你看,”江曼指着手机上的热搜词条#农村直播夜有多热闹#,“咱们叶家坳,也成网红了。”
叶东虓拿出手机,给父亲的手机号发了条短信,虽然知道永远不会收到回复:“爹,家里的花椒熟了,卖得很好。您放心,这里越来越好。”
风穿过槐树叶,沙沙的响声里,仿佛有人在轻轻回应。
第十六章研学基地的第一课
研学基地开营那天,三十个城里孩子背着小书包,排着队站在合作社的门楼下,眼睛瞪得溜圆。周航穿着件印着“自然导师”的马甲,手里举着面小旗子:“同学们,今天我们的第一课——认识土地。”
叶东虓戴着草帽,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各种土壤样本。“大家摸摸这个。”他递过块黑褐色的腐殖土,“这是最肥沃的土,里面住着无数小生命。”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土壤就缩了回去:“老师,它会咬我吗?”
江曼蹲下来,抓了把土放在她手心:“不会的,它们是庄稼的好朋友。你看,这土里有蚯蚓的粪便,能让玉米长得更高。”她翻开画册,指着孩子们画的蚯蚓,“就像这个小朋友画的,蚯蚓是‘地下建筑师’。”
孩子们跟着叶东虓往田野走,脚踩在松软的土地上,发出噗噗的响声。三爷爷蹲在田埂上,教孩子们辨认麦苗和杂草,手里的小锄头轻轻拨开草叶:“这是看麦娘,专跟麦子抢营养,得把它拔掉。”
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突然问:“爷爷,为什么不用除草剂?”
三爷爷摸了摸他的头,皱纹里堆着笑:“除草剂是快,但会伤着土地。就像人吃药,总吃西药伤身子,还是咱这‘土法子’靠谱。”
中午的午饭是在民俗馆吃的,孩子们围坐在长条桌旁,学着包饺子。赵晓燕的妈妈系着围裙,手把手教一个小胖墩:“褶子得捏紧,不然煮的时候会露馅。”小胖墩把饺子捏成了个疙瘩,自己先笑了,引得满屋子笑声。
饭后,孩子们在老井边写生。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画了幅画:井口飘着朵云,云曼看:“老师,这是‘会讲故事的井’吗?”
江曼点点头,在画的角落题了行字:“每寸土地都有记忆。”
离营时,孩子们抱着自己磨的豆浆、烤的红薯干,还有亲手栽的小核桃苗,恋恋不舍地挥手。那个戴眼镜的小男孩突然跑回来,把个信封塞给叶东虓:“老师,这是我的零花钱,我想给老井买个新水桶。”
叶东虓打开信封,里面装着五十八块五毛零钱,还有张纸条:“我以后还要来,带爸爸妈妈来看会跳舞的铁牛。”
周航站在越野车旁,看着这一幕,突然说:“叶理事长,我想在基地里加个‘乡村邮局’,让城里的孩子给村里的老人写信,也让村里的孩子给城里的孩子寄自己种的花生。”
叶东虓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队,车窗外,孩子们举着画的小手还在挥动。“好啊,”他说,“让孩子们知道,不管隔着多远,土地总能把人心连在一起。”
第十七章老手艺的新生
第一场雪落时,合作社的民俗馆里格外热闹。周奶奶带着几个老太太坐在火塘边,手里的竹针在毛线团里穿梭,织出的围巾上绣着花椒、核桃的图案。赵晓燕举着手机,镜头对着她们的手:“家人们看,这是纯手工刺绣,每条围巾都是独一无二的……”
一个老太太的针脚歪了,周奶奶拿过围巾,用剪刀小心地拆了重绣:“咱做的东西,不能让人挑出毛病。”她的手指关节肿得像老树根,却灵活得很,丝线在布面上游走,很快就绣出朵栩栩如生的山菊花。
叶东虓走进来时,正撞见县文化馆的张馆长在给个老木匠录像。老木匠正在刨块核桃木,刨花像卷卷的浪花落在地上,散发出淡淡的木香。“这是咱村最后一个会做榫卯结构的木匠了。”张馆长擦了擦镜头,“我要把这些手艺都拍下来,做成非遗档案。”
“张馆长,您来得正好。”江曼抱着摞蓝印花布走过来,布上印着老井、石碾的图案,“我们想把这些老手艺融入研学课程,让孩子们学做简单的竹编、刺绣。”
张馆长翻着布第十八章冰雪里的暖意
冬至那天,雪下得格外大,鹅毛似的雪花纷纷扬扬,把叶家坳裹成了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合作社的文化广场上,几个孩子正堆着雪人,胡萝卜做的鼻子冻得通红,笑声穿透雪幕,脆生生的。
叶东虓裹紧了棉袄,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三爷爷家走。竹篮里装着刚出锅的羊肉饺子,是江曼特意多包的,冒着腾腾的热气,把篮沿的雪花都融化了。昨天夜里,李建国在微信群里说,村里的独居老人周奶奶发烧了,儿女都在外地,没人照应。
“三爷爷,在家吗?”叶东虓推开虚掩的柴门,院里的雪地上印着几排歪歪扭扭的脚印,像是三爷爷早上起来扫雪留下的。堂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三爷爷披着件旧棉袄,手里攥着个热水袋,鼻尖冻得通红。
“东虓啊,这么大雪还跑过来干啥?”三爷爷往屋里让他,炕桌上摆着碗冒着热气的红薯粥,旁边放着个咸菜坛子,“快上炕暖和暖和。”
叶东虓把饺子放在炕桌上,解开棉袄扣子:“我给您送点饺子,江曼刚包的。对了,周奶奶发烧了,您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