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知这王爷应是虞戟无疑了,本是新婚燕尔,突遭变故,只怕是痛心剜骨。
人在急痛之中,总不免诉诸神佛。
连虞戟也不能例外。
“我看你这耳朵长的很,竟打听些不该知道的,还是割下来剁成肉糜子的好了!”
“儿子这不是想给爹分忧么?咱这新王妃一出事,闹得宫里宫外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爹这些日子的实在折腾坏了……”
他话没说完,忽地一个东西迎头砸过来,“咣”地一声,正中脑门,不由”哎哟”一声,宫监的话跟着传来,
“那可是过了府的贵人,要是出了岔子,你我都是得给人陪葬的!”
元宝被砸破了头却笑,似是看出那宫监并没有真动气,一擦额上的血,反贴上来道:“儿子是贱命一条,抽筋剥皮也不可惜,可爹金贵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能少了您呢?”
他似是语带深意,将那宫监的嘴角勾出一道含蓄的笑来,又忽地打镜中看了苏遮月一眼。
苏遮月忙将最后一点珍珠粉给贴了上去。
她其实已经拖延了一会儿,只为多听点关于北宁王府的事,见那宫监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磨蹭,立时加快了动作。
庆幸那元宝还在追问:“爹与我透个风……当真是外头传的,失了魂么?”
那宫监眉目一紧:“哪听来的魂啊鬼的,完全两码事!”
苏遮月还想多听一句,可这宫监却不再往下说了,只拿起一面铜镜看了半晌,问道:“今日这妆如何?”
那元宝嘴甜笑道:“爹爹天资国色,这些胭脂水粉,涂啊抹的,无非是锦上添花罢了。”他又搜肠刮肚,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又什么貌比嫦娥,天女下凡的,一股脑地说出来。
苏遮月听着这原该是形容美貌女子的词藻,此刻都被用在这男儿身的宫监身上,多少有些怪异,但被夸赞的正主却不以为意,眉眼舒展,笑生双颊,听得十分愉悦。
说来这宫监到底是男子,纵使男生女相,能比的过寻常女子,但与真正的美人相比,还是逊色不少,五官既不如姝烟美艳,亦不如天芷出尘,便是怜儿,都输了几分青涩可爱。
苏遮月观他神色,似乎也并非没有自知之明,只是爱听好话罢了。
门外脚步声起,方才那小仆打中间出去了一次,这时从外头领了人送来一顿饭菜,在桌上铺开。
清一色,全是肉食荤菜。
又端来一大盆汤,乳白色的,端放在那宫监面前。
那宫监坐下,又叫苏遮月边上给陪坐了。
苏遮月见方才那小仆和元宝都一左一右地侯着,两个人都站着,只自己一人坐着,仿佛她是什么贵客一般,可分明又不是,一时也有些七上八下。
那小仆从那大盆里盛了一碗出来。
那宫监接过,喝了一碗。
他并不是小口啜饮,而是张开嘴,满口喝下,接连喝了三大碗,将苏遮月看得一愣一愣。
到喝第四碗时,打了个饱嗝,转眼见苏遮月光坐在那儿,连筷子都没拿,问道:“你怎么不吃啊,不饿吗?”
苏遮月一愣,刚要点头推却,又听他兀自说道:“牢里也没有这些吧,多吃点,权当谢你方才替我化的妆。”
苏遮月滞了片刻,终是不敢违逆,提起筷子。
桌上的荤肉大菜,她都不敢下筷,只敢拨着面前一碗米饭。
刚咬下一口饭,便听那宫监悠然说道,
“我知你是受牵连的,那帮官差捉人原也捉不到你头上,倒是受了几天牢狱之苦。”
苏遮月刚要点头,那元宝接道:“还不谢大人。”苏遮月不待多想,立时慌忙躬身作揖道:“多……多谢大人。”
“站起来做什么,坐下吃啊。”
苏遮月随着他的话,又缓缓坐下。
那宫监越是随意,她越是紧张。
那宫监喝完了乳汤,又擦了嘴,问道:“听说你是守寡的。”
苏遮月忙把米饭咽下,点了下头,“是……”
“几年了?”
苏遮月愣了下。
“我问你,守寡几年了?”那宫监又重复了一句。
苏遮月一时被问住了,也不知袁珂那儿如何与她做的证,只能模糊道:“多…许多年了,记不清了……”
那宫监也没追问,只是突然伸过手来,“这般好的身子,也难为你守得住。”
他说着指尖一寸一寸往上,拇指在苏遮月手背摩挲起来,激得苏遮月后背立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见对方还要顺着手往上摸,实在受不住,发颤地收了回去,
“大、大人……”
那宫监见她躲避,轻飘飘地将手收回,又叫那小仆取了些香粉在手上抹了,将手涂得白腻了许多,比苏遮月更白了方才止住,又是一问,
“你那亡夫,那物事如何?”
苏遮月又是一愣,“什……么?”
那宫监看了她一眼,浑不在意道:“方才在外头,你不是都瞧见了么,比将起来如何呢?”
方,方才……
边上元宝见苏遮月呆傻住了,推了她一下,“大人问你呢?快答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