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儿的电动车碾过乡间碎石路,车篮里装着的乐谱被风掀起边角。
陈锋坐在后座,望着远处山坡上“星梦希望音乐学院”的红色牌匾,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单薄的身影举着木棍冲向混混的模样。
此刻学院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练琴声,稚嫩的音符撞碎在青瓦白墙上,像极了被风吹散的童年。
“进去看看?”陈瑾儿停好车,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穿过爬满紫藤的长廊,陈锋被眼前的景象撞得呼吸一滞:二十几个孩子挤在临时搭建的琴房里,有的抱着走音的吉他,有的用塑料水杯敲击课桌打节拍,墙上歪歪扭扭贴着他创作的《幻界诗篇》简谱。
角落里,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用走调的嗓音哼唱《烟火里的尘埃》,唱到“我是我你也只是你”时,忽然抬头冲他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
深夜,陈锋蜷缩在老家的阁楼里,月光透过木窗在稿纸上投下斑驳树影。
楼下传来父母熟睡的轻鼾声,远处偶尔有火车鸣笛掠过旷野。
他拨弄着从学院带回的旧吉他,琴弦发出沙哑的呜咽。
童年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在后海追逐浪花时沾湿的裤脚,和发小偷摘邻居家桑葚染紫的指尖,还有陈瑾儿为他挡下那一刀时,温热的血溅在他手背的触感。
“黑板上的粉笔画被风偷偷擦去一半”他对着录音笔轻声哼唱,“蝉鸣爬上老槐树数着我们未完的答案”。
吉他弦在指间震颤,混着窗外的蛙叫虫鸣,凝成一首带着露水气息的《童年》。
这首歌他拒绝了所有专业歌手的翻唱请求,坚持用自己略带沧桑的嗓音录制,Deo里甚至保留了阁楼漏风的杂音。
往后的日子,陈锋的生活分成了两半。
一半在广城的星梦纪元,看着《万象归墟2》的虚拟世界在程序员的代码中成型。
另一半留在阳明,教孩子们用废弃的铁皮罐子制作打击乐器。
而在这两者之间,是源源不断寄往程夜雪工作室的曲谱。
他为她写英文歌《StardtDreas》,在格莱美颁奖典礼的舞台上炸响。
也写缠绵的中文小调《月移花影》,让无数人在深夜单曲循环。
程夜雪的海报逐渐占领全球广告牌,莲花logo与星梦纪元的齿轮标志常常并肩出现在热搜词条。
可每当陈锋点开她的消息框,对话框里永远停留在那句公式化的“谢谢陈老师”。
直到某个暴雨夜,他接到她经纪人的电话:“程老师喝醉了,嘴里一直念叨着要唱你没写完的那首《未寄的信》。”
程夜雪登顶“四皇”的庆功宴设在纽约时代广场的全息演播厅。
陈锋穿过夹道的媒体镜头,看见舞台中央的她穿着镶满碎钻的战衣,尾戒在聚光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当主持人宣布结果的刹那,她忽然越过欢呼的人群,直直望向观众席上的他,眼神里燃烧着多年前罗马那个夜晚的炽热。
庆功宴后,陈锋在酒店天台找到独自抽烟的程夜雪。
夜风卷起她的长发,将烟草味与她惯用的檀木香揉碎在空气里。
“他们都说我是最冷酷的四皇。”她弹落烟灰,火星在夜空中划出转瞬即逝的弧线,“可你知道吗?每次唱你写的歌,我都觉得自己像在悬崖边跳舞。”
陈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远处时代广场的巨幕还在循环播放她夺冠的画面,彩色光线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你说,”程夜雪突然转身,眼中有疯狂的笑意,“如果我现在问你,喜不喜欢我,你会怎么回答?”
天台的风突然变得刺骨。
陈锋想起这几年间,袁姗在星空公寓为他留的那盏夜灯,想起陈瑾儿教孩子们唱歌时温柔的侧脸,更想起罗马演唱会后台,程夜雪转身时那滴未落的泪。
“我不知道。”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沙哑得可怕,“但每次看到你站在舞台上,我都觉得……”
“觉得一切都值得,对吗?”程夜雪上前一步,高跟鞋的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响。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指尖带着舞台灯光的余温,“这个答案,比‘喜欢’更让我开心。”
她的笑容逐渐扩大,在霓虹闪烁的背景下,美得近乎妖冶,“陈锋,游戏还没结束呢。”
远处传来新年倒计时的欢呼,陈锋望着程夜雪眼中跳动的烟火,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拼命寻找的真相,或许早已变成了困住所有人的牢笼。
当“四皇”的荣耀与创作的巅峰都触手可及,他才惊觉自己真正失去的,是面对感情时那份破釜沉舟的勇气。
而程夜雪,这个永远站在光与影交界处的女人,正用她特有的方式,将这场漫长的拉扯,变成了一场永不落幕的博弈。
东京塔的灯光刺破雨幕时,陈锋正坐在居酒屋的吧台前,听着邻座上班族用日语抱怨加班。
清酒的辛辣在喉间散开,他望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突然想起袁姗煮的醒酒汤,那种温润的暖意,是任何高级料理都无法复刻的。
三个月前的分手来得平静而突然。
袁姗将星河公寓的钥匙放在茶几上,玻璃映出她身后空荡荡的墙壁,那些曾精心挑选的装饰画早已打包寄走。
“你看,”她指着窗外依旧繁华的广城夜景,“我们就像这永不熄灭的霓虹,明明彼此照亮,却始终隔着层冰冷的玻璃。”
陈锋想伸手挽留,指尖却只触到她发间残留的茉莉香,那香味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消散在春日的晚风里。
陈瑾儿结婚了,婚礼定在小林镇的初夏。
教堂外的栀子花开得肆意,她穿着洁白婚纱走向新郎时,陈锋坐在宾客席的角落,恍惚看见多年前那个举着木棍保护他的女孩。
交换戒指的环节,新娘无名指上的素圈与记忆中染血的场景重叠,他突然明白,有些感情注定只能定格在青春的雨季。
婚礼结束后,陈瑾儿塞给他一袋喜糖,包装纸上印着“星梦希望音乐学院”的新校徽,“孩子们说,等新琴房盖好,要请你去听他们的汇报演出。”
黎洛儿也被他捧成天后,天后加冕典礼在全球直播。
当她捧着奖杯哽咽着感谢“生命中最重要的老师”时,陈锋正在阳明老家帮父母整理超市货架。
电视里,昔日的驻唱女孩穿着璀璨礼服,而他穿着褪色的围裙,帮母亲把新到的橘子摆成整齐的金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