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那个邪教?”
“不能,咱们怎么都盯死他们了,抛个炮灰出来顶这个的罪没有任何意义。”
龙谨枫没有说话,深邃的目光在地面的资料上逡巡,随后,他的手稳稳地按在了倒数第三张受害者报告上。
午后偏西的阳光恰好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形成一道清晰的光束,不偏不倚地落在照片中李承睿年轻而略带青涩的笑脸上,那笑容在光晕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这里,”
龙谨枫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张含笑的脸庞,声音低沉:“是我们正式注意到那个软件,并介入此案的起点。”
林森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份报告,点头:“没毛病。”
““那么,问题来了。”龙谨枫慢慢抚摸过李承瑞照片中含笑的眉眼:
“根据夜家那小丫头最初提供的线索,他们这个团伙选择霸凌的对象,通常是那些家境中产、草根出身、求助无门,且父母无力为其讨回公道的学生。这类人是他们眼中‘安全’的施暴对象。”
他话锋一转,指向性地点在李承睿、林解语以及代表“洛氤沁”的资料上:
“可为什么,从李承睿之后,他们的目标却陡然转向了学校花重金特招来的这些优等生?比如林解语,又比如……后来落落亲自扮演的‘洛氤沁’?”
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城市白噪音,以及空调系统持续送风的微弱声响。
夕阳的光线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斜斜的影子,将满地的卷宗和三位警官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昏黄与静谧之中,仿佛时间在此刻凝滞,只为思考让路。
空气中飘浮着纸张和油墨特有的气味,混合着一种属于执着与真相的、无声的压力。
林森摸着下巴,在这种专注的氛围里努力转动脑筋,半晌,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你说……会不会真是我们想多了?也许就是他们一时兴起,或者目标选择标准发生了变化?”
“可能性很低。”秦银落微微摇头,动作优雅地站起身,阳光在他银色的发丝上跳跃。
他垂眸审视着地面上铺开的“受害者图谱”,声音清晰而冷静:
“这更像是某种固定模式。就像连环杀手选择受害者,通常会聚焦于特定群体,而非毫无章法地随机作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龙谨枫和林森,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因为凶手的最终目的,永远是逃脱法律的制裁,而非与受害者同归于尽。他们一定会选择自己最熟悉、最有把握控制,并且自认为风险最低的那一类目标。这种转变……绝非偶然。”
龙谨枫赞许地点头,条理清晰地分析:
“没错。”
“而且,愿意花大价钱把孩子送进这所贵族学校的所谓‘中产’家庭,心里大多清楚这里的生态。”
“真正成绩拔尖的苗子,家长未必舍得送来;被送来的,往往要么成绩平平,要么存在某些‘难处’。”
“比起那些备受校方瞩目的顶尖优等生,或是被严格看管的‘问题学生’,这群孩子恰恰处于关注的‘中间地带’,受到的集中注意相对较少。”
他手指在地面资料上划出一条无形的分界线,
“因此,施害者初期选择他们作为目标,具备一定的‘合理性’和隐蔽性。但后期,他们却毫无征兆地将矛头转向了像林解语这种——学校不惜重金挖来、作为门面和升学率保障的顶尖优等生身上。”
他沉下一口气,带着点过来人的调侃,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林森的肩:
“这里我就得给你科普一下我们‘优等生’的待遇了。”
“像我这种家世背景摆在明面上的就不说了,圈子里人尽皆知。”
“即便是家境普通些的,但只要成绩足够耀眼,那就是全家的‘活招牌’——从父母单位的领导同事,到小区里的街坊邻居,恨不得人人都知道他家出了个文曲星。那关注度,堪比社区明星。”
他语气转为严肃:
“所以…”
“学校花了真金白银挖来的人,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轻易动他们,保护力度天然更强。”
“其次,社会关注度过高,一旦出事,极易引发舆论海啸,必然会被彻查到底。”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放弃驾轻就熟的‘安全’目标,转而冒险去触碰这些毫无先例、且麻烦指数级增加的‘高危’群体呢?这背后的动机,非常值得推敲。”
林森听得入神,下意识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你不说我还没深想,你这一分析,我突然想起个细节!昨天我们押解池州习进来的时候,在走廊里刚好和林解语打了个照面。”
秦银落闻声抬眼,敏锐地问道:“林解语?她来做什么?”
林森咧了咧嘴,表情有些复杂:“还能干啥,来递交谅解书的。”
龙谨枫与秦银落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龙谨枫立刻追问:
“碰上了?然后呢?双方当时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林森回忆着,眉头也皱了起来:
“平静得有点诡异。哦对了,林解语那小姑娘……我看着还没怎么显怀,但感觉是有了。我就奇了怪了,她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强奸犯的孩子?”
他语气带着不解与一丝愤懑:
“这姑娘未来路还长,创伤总会慢慢愈合。”
“她成绩那么好,将来什么样优秀的青年才俊遇不到?何苦留着这个强奸犯的种?”
“是,孩子是无辜的,可他爹是实打实的畜生。”
“她这么小的年纪,留着这个孩子,无论是从身体、心理还是未来的生活来看,负担都太重了。难不成……母爱真能伟大到这种地步,不分缘由?”
“两人见面,毫无反应?”秦银落双眼微微眯起,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把当时的监控调出来,我要看。”
林森刚把一个茶包扔进热水里,闻言差点呛到,惊讶地抬头:
“啊?啥意思?这……这有什么不对吗?”
秦银落微微摇头,神色凝重:
“我有一个猜想,但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需要其他线索来佐证。如果我的猜想成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的卷宗,语出惊人:
“那我们目前对整个案子的基础定性,可能都需要被彻底推翻,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