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侍郎,这是清河郡报上来的。”
钟会正抬笔写着文书,闻言目不斜视:“先放一边。”
过了一会儿,他将写完的册子从板上取下,吹干墨迹,顺手卷起,置于一旁与案平齐的小架。
接着拿起一册空白的案牍,蘸了蘸墨,聚精会神。
钟会是个工作狂,午时不到,身旁的册子就摞得老高
《均田令》颁布三个多月,一些问题逐渐浮出水面。
有的郡县官吏在丈量“可供授田”的无主荒地时,故意将豪强之家隐匿的田产排除在外,仅将一些偏远贫瘠的山地、泽卤之地计入册中,导致分给百姓的田地质量低劣,难以维生。
有的,在“计口”环节大作文章。
对于豪右之家上报的奴婢数量,他们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其隐瞒。
或在登记时,将强壮的成年奴婢记为老弱,将多名奴婢合并申报,以规避足额授田和随之而来的赋税。
而在分配田亩时,他们则巧妙地将良田分配给与豪强有关系的佃户,而真正的无地贫民,只能得到零散的边角之地。
反之,对于那些真正需要土地的贫苦百姓,胥吏们故意刁难,拖延登记,索要贿赂。
其实那些在朝堂任职,或是提前得到风声的家族,最近表现得像是个乖宝宝。
反倒是一些中小豪族,无所敬畏。
在他们看来,这事对吗?
这么多年,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凭啥说变就变?
大族们虽然暂时不敢公开对抗新政,但都选择观望,明显是想试探一下新政的尺度。
“来人。”
钟会抬手,招来一名属吏,将一卷册子递在半空:
“交由御史台。”
御史中丞乃是杜恕,虽然自己与杜预关系不睦,但不得不说他爹挺好用!
杜恕是个老顽固,听说当年在明皇帝下作散骑时就是一根筋,经常触天子霉头。
得益于此,这老头一丝不苟,面对已经查明情况的案件从不推诿,才三个月,他就上疏弹劾了十余人!
回过神来,钟会瞥见属吏像块木头一样站着,于是抬头:“怎么不走?”
属吏小心翼翼地说道:“有几桩案子,目前被廷尉暂扣。”
“为何?”
“说是尚在取证。”
“目前无法定罪便无法呈报御史台。”
钟会心思一沉,半晌才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
“是。”
.....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钟会回到府中,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他挥手召来一名家奴,问道:“我阿兄回来了吗?”
“回来了。”那家奴道:“家主在正堂。”
钟会听罢,径直向正堂走去。
钟毓此时正在观书,余光扫见弟弟,装没看见。
“嗯!”钟会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钟毓这才正眼瞧他。
钟会连忙施礼:“兄长。”
“哟。”钟毓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能在府里见到士季,当真稀罕。”
“兄长。”钟会不再遮掩,收起笑意:“您应当知道弟此来所为何事。”
钟毓道:“有什么事,明日到廷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