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王材裴(2 / 2)

就在王材裴与任豪欲转身离去之际,人群忽然像被刀劈开的水面,分出一条窄缝。

程师与杨景并肩踏出,衣角还沾着一路风尘,却掩不住眼里那两簇跳动的火。

两人一揖到地,脊背弯成最恭敬的弧度,声音齐整得像提前练过——

“这位师兄,”程师先开口,嗓子因紧张而微微发干,“可否也将我们带上?我们也想加入尼罗宗,请师兄——”

“——带我们一起。”杨景补完后半句,尾音颤了一下,却倔强地抬着下巴,仿佛要把自己的渴望钉进空气里。

任豪本已半侧过身,闻言回头,目光像冰锥掠过二人。

他先扫过程师——面色微黑、五官平平,一身粗布短褂洗得发白;再扫过杨景——眉眼倒是清俊,可那洗得发毛的旧靴与磨出洞的袖口,无不写着“寒门”二字。

任豪眼底那点残留的笑意瞬间熄了,像被风吹灭的烛芯,只剩冷灰。

他一句未答,只轻轻抖了抖袖袍,一道无形劲力荡出,把二人还保持着作揖姿势的身体生生震退半步。

随即,他扣住王材裴的手腕,脚尖一点,两人化作一道清光,径直掠向城门。

风掠过处,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却锥心刺骨的话,散在尘沙里——

“阿猫阿狗,也敢攀星摘月?”

城门前的长队静了一瞬,像被这句话抽走了所有呼吸。

紧接着,窃笑声、叹息声、幸灾乐祸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潮水般把程师与杨景淹没。

杨景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耳根红得几乎滴血,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这什么人嘛!我们真是热脸贴冷屁股,真——”

“嘘!”程师慌忙扯他袖子,压低嗓音,“别给旁人添笑料。”

可已经晚了。

任豪的灵觉何等敏锐,那句“热脸贴冷屁股”随风飘进他耳中,像一粒火星落进干草堆。

他脚步未停,唇角却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那弧度冷得吓人,是猎人看见猎物自投罗网的笑。

……

城门洞下,石兽张牙舞爪。任豪掠过守城校尉身旁时,指尖轻轻一弹,一枚泛着青光的令牌“叮”一声嵌入石壁。

校尉认得那是尼罗宗内门弟子信物,脸色瞬间煞白。

任豪的声音不高,却裹着灵力,震得校尉耳膜生疼:“记住——你们是监督和登记的,不要让阿猫阿狗混进城。若让我看见方才那两只蝼蚁踏进半步……”他抬手,遥遥指向远处重新排回队尾的程师与杨景,语气温柔得像在谈论天气,“你们的命,连同你们家人的命,都可以不用要了。”

校尉的背脊瞬间弯成虾米,冷汗顺着脖颈滑进铠甲。

他连连点头,牙齿打颤,却连一句整话都挤不出。

任豪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携着王材裴踏入城门。

阳光从门洞上方斜射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条吐着信子的黑蛇,悄无声息地游向城内,而蛇信所吐的毒液,已滴在程师与杨景未来的路上。

很快,程师和杨景便来到了那座巍峨的尼罗城城门前。

夕阳斜照,将斑驳的城墙镀上一层暗红的血色,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静蹲伏在苍茫大地之上。

两人尚未靠近,便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城门两侧,铁甲森然,长矛如林,每一杆矛尖都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守卒们面色冷峻,目光如刀,死死盯着来往行人,仿佛稍有异动便会扑杀而上。

程师心头微紧,与杨景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不安。

他们本不欲节外生枝,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各位大人安好。”程师拱手一礼,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不着痕迹地自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幽黑空间戒中摸出几块沉甸甸的金锭,金面在残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双手奉上,脸上堆起谦和的笑意,“我兄弟二人远道来此,欲入城进宗门,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金锭递出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

那名校尉身形魁梧,铁甲覆体,面庞如刀削斧凿,左颊一道狰狞旧疤蜿蜒至嘴角,令他本就不善的面容更添凶戾。

他目光扫过金锭,瞳孔骤缩,非但没有喜色,反倒涌起一股被羞辱的暴怒。

“狗胆包天!”校尉猛地一声暴喝,声如炸雷,震得近处行人耳膜生疼。

他右臂抡圆,掌风呼啸,“啪”一声脆响,金锭被狠狠拍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砸在青石板上叮当作响,滚入尘土。

金面沾泥,光泽顿失,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意所惊。

“刁民!”校尉反手按住腰间刀柄,五指收紧,指节泛白。

刀身半出鞘,寒光一闪,映得他双眸如血,“光天化日,竟敢贿赂城卫,视王法如无物!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再敢聒噪,立斩无赦!”

话音未落,身后十余名重甲士齐踏一步,铁靴踏地,“轰”然一声,尘土飞扬。

他们手中长矛斜指,矛尖距程师咽喉不过寸许,冷锋逼人。

夕阳最后一缕光线被城墙遮挡,阴影如潮水般漫过两人脚踝,寒意直透骨髓。

程师笑容僵在脸上,掌心渗出冷汗。他维持着拱手的姿势,却不敢再动分毫,生怕一个细微动作便会引来万矛穿心。

杨景侧后半步,右手已悄然摸上背后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青白,却终究不敢拔剑。

两人皆知,此刻稍有反抗,便是血溅当场的结局。

“大人息怒!”程师声音发干,喉结滚动,他缓缓收回双手,以示无害,“是小民唐突,既……既不便通融,我们离去便是,绝不叨扰。”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后退,靴底擦过沙石,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想走?”校尉冷笑,笑声如夜枭啼鸣,令人毛骨悚然。

他猛地拔刀出鞘,刀身与鞘口摩擦,发出悠长刺耳的“铮”鸣,如一记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