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杭州城菜市口。
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压抑了数十年的怨气、恐惧,在朝廷王旗和森严甲士的见证下,终于化作了震天的唾骂与欢呼。当监斩官张衡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斩”字,当那柄象征着国法的鬼头大刀带着凄厉的风声落下,当那颗曾经不可一世、须发戟张的头颅滚落尘埃,喷涌的鲜血染红了高台…整个杭州城仿佛都随着那声沉闷的坠地声,长长地、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天刀门,连同其门主罗天魁的野心与罪恶,一同被钉死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帝国的法律,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不容置疑地烙印在这座江南名城的每一个角落。
尘埃落定。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西湖之畔,少了前几日的肃杀,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宁静。垂柳依依,碧波荡漾,画舫轻摇,游人如织。仿佛那场血与火的雷霆风暴,从未席卷过这片温柔的水乡。
帝后二人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少数玄甲亲卫随行。秦玲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月白云纹常服,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些江南女子的婉约。孔衫依旧是一袭玄袍,沉静如渊,负手走在湖畔,目光深邃地望向烟波浩渺的湖心。
丹如影随形地跟在数步之后,深青近墨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沉凝。他熔金色的兽瞳同样望着湖面,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行至一处游人稀少、视野开阔的临湖平台。秦玲停下脚步,凭栏而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凤眸中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风波已定,这西湖,总算重归安宁了。”她侧首看向孔衫,“夫君,你说…那位水底下的‘老朋友’,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在看着我们?”
孔衫尚未答话。
一直沉默的丹却上前一步,对着平静的湖面,熔金的兽瞳微微亮起,低沉的声音穿透了湖面的微风,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呼唤:
“青。陛下、王爷有请。”
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的韵律,直透水底。
平台上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秦玲和孔衫的目光都聚焦在丹所望的湖面方向。
数息之后。
哗啦——!
平静的湖面中心,毫无征兆地隆起一个巨大的水包!水流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分开,向着两侧排开,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巨大旋涡!
漩涡中心,水流如同帘幕般向上升起、凝聚!
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轮廓,在清澈的水流中逐渐清晰显现!
深青近墨、布满古老沧桑纹路的巨大甲壳率先露出水面,在阳光下折射出厚重如金属的光泽。紧接着,是两只如同巨岳般沉在水下的青黑色巨钳,钳口的狰狞锯齿在波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幽芒。最后,是那对高高竖起的、如同巨大墨玉探照灯般的复眼,缓缓浮出水面,冰冷、深邃、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与平和。
正是青!
它并未完全显露那如同小山般的庞大本体,只是将最具象征意义的头部和前肢显露在水面之上。水流如同温顺的绸缎,缠绕在它的甲壳和巨钳之上,非但没有丝毫狼狈,反而更添了几分水之君主的威严。
那双巨大的复眼,平静地、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望向平台上的帝后二人。磅礴而内敛的水泽神威,如同无形的潮汐,无声地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平台。岸边的垂柳停止了摇曳,湖面的涟漪也仿佛凝固。
玄甲亲卫们瞬间绷紧了神经,手不由自主地按上了腰间的刀柄,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警惕。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庞大、如此具有压迫感的生灵!这绝非寻常水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