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修怎敢在没有和夫君商榷下,就擅自下决断做这等事啊!!这跟当众去尚书台见荀令君,还有让幼阳以执金吾之名抓伏均,在众说纷纭下处决一批南北两军所抓不法……这些完全不一样啊!!”
丞相府,内院。
丁氏面露惊色,拿着密报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其在讲话的时候,言语间透着的复杂是不加掩饰的。
身倚凭几的曹操,听到这些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的撩撩袍袖,看向丁氏说道:“这不是夫人想要的吗?”
“吉利!你说这话何意?!”
丁氏娥眉微蹙,迎着曹操的注视,“发生这么大的事,你难道事先都不知情吗?子修如此胡闹,会将曹氏推向风口浪尖之下啊!”
“知情又如何?”
曹操反问道:“夫人教出的嫡长子,脾性到底是怎样,难道夫人会不知?”
丁氏没有接话,而是直直的盯着曹操。
她想知道自家夫君讲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将伏德为首的一帮子弟,当众杖了三十军棍,有些甚至给打残了,哪怕这件事是有前因的,但是这事儿不能只看表面啊。
伏德他们在卫将军府任职,那是天子的意思,甚至是有旨意传达的,哪怕伏德他们做了过激之举,也可以采取别的方式惩处,比如直接移送到执金吾署去,但不能以此过激行为对待啊。
关键是打了以后,还在许都游街一圈,让不知多少人得知此事,这才姗姗移送到执金吾署去。
这叫天子脸面何在?
对于聚在许都的群体来讲,别管是什么出身,他们可不会去管伏德他们做了什么,继而受到如此惩处,他们只会不由自主的联想近来发生的种种。
而在此等态势下,必然有人将这事儿攀扯到天子身上。
这是丝毫不顾天子脸面啊!!
这还了得啊!!
不止是这样,伏德他们所在宗族,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尤其是他们之中,还有不少是嫡长,这是要继承宗族的。
就伏德那样的出身,能与之相处在一起的,庶出根本就融不进这个小圈子!!
这一件事直接得罪了很多人。
在丁氏看来,曹昂这次做的太过激了,即便再有想法与谋划,但也要考虑的更深远才行啊。
作为曹氏的继承人,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好,那还有什么资格去继承曹氏的一切啊!!
“夫人怎么不说话了?”
见丁氏迟迟不言,曹操向前探身,保持着嘴角的笑意,“难道夫人就没有什么想对为夫说吗?”
“说什么?”
丁氏举起所持密报,无惧曹操的注视,“是顺着夫君的话说,因为妾身自小的教导,是子修养成独断的性格?”
“是说子修此举,不止使夫君置于风口浪尖下,还使整个曹氏置于风口浪尖下?”
“是说子修如此强势下,以近乎撕破脸的方式,以所谓的势强迫在许一众群体,要做出对应的选择?”
“是说因为这件事,看似将一些隐患从卫将军府排除出去,但却使天子脸面受损,更引得大批敌视的群体?”
“是说因为妾身所言的种种,以使许都上下局势更为复杂,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将迅速扩散到诸州各郡国去,继而在今后一段时期内,必然会有一批群体在地方做出不利于曹氏的事?”
“是说因为这场风波,可能导致曹氏内部出现乱子,甚至严重的话,还会有一些人被敌视排斥曹氏的群体给拉拢了?”
“是说……”
讲到这里时,丁氏停了下来,重重将所持密报拍到曹操跟前的桌案上,紧接着,丁氏作势就要起身。
“妾身即刻就去卫将军府,问问子修到底是被谁迷了心智,还是说真昏了头了,居然敢引起这般大的乱子!!”
“哈哈!!”
大笑声在堂内响起,在丁氏撩袍欲要起身之际,曹操忙伸出手拉住丁氏,“夫人的火气大了。”
丁氏的心猛然一松。
但紧接着,丁氏却依旧保持着怒意,迎着曹操的注视道:“大吗?这都不是把局给搅浑那样了,而是把矛盾彻底给挑破了!!”
“夫君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生气?为夫为何要生气?”
曹操向前探探身,握着丁氏的手,似笑非笑道:“诚然如夫人所讲的那样,但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这把矛盾彻底激化了!!”
丁氏一把甩开曹操的手,“吉利要是因为稷儿,不能狠不下心来严惩,那妾身愿意当这个恶人!!”
“莫急,莫急。”
曹操太了解丁氏的脾性了,其一旦讲出这样的话,要是自己不说些什么的话,那她是真敢做恶人的。
真要是这样,岂不是白费了自家长子的一番心思了?
曹操不糊涂,他比谁都要清楚。
哪怕在一开始时,意外得知这一消息时,他也是有火气的,毕竟此前这大好局面,因为其做的事情,会导致很多意外发生。
但是在知晓了许都内外的动向,特别是贾诩派人送来的密报,是涉及被监察的那些家伙私下所做种种后,曹操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这看似是将矛盾彻底挑开,甚至是撕破脸了,这明明白白的告诉很多人,到底是站这边,还是站那边,你们自己在心里面掂量。
这没有任何意外的,使谯县曹氏置于风口浪尖下。
但是,引爆这一切的,是曹氏继承人,而非是曹氏掌权人啊。
也就是说,不管今后局势怎样变动,即便有再多敌视排斥曹氏的人,明里暗里想要做些什么,他们只能先对线曹昂,而非是越过曹昂,去直接对线曹操。
因为事儿不是这样干的。
这就是个阳谋!!
谁要是破坏这规矩了,那对谯县曹氏而言,就没有必要遵守某些规矩了。
如此,曹操他就处在超然位置上了。
而在此之前,谁有这超然位置?
不就是在深宫里的天子吗?
想明白这一切的曹操,立时就看出曹昂想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