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的话音落下,议事厅内的目光依然聚焦在白恒身上,让她感到一阵不自在。林翠温和地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
“恒儿,可是身体不适?或是方才议事内容有何不解之处?”
白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她知道,此刻任何掩饰都毫无意义,在座的都是洞察秋毫的师门长辈。她定了定神,决定坦诚相对。
“回禀师父,各位师叔伯,”白恒的声音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但已清晰了许多,“弟子失态了。并非身体不适,也非对议题不解,而是…而是深感自身浅薄,与诸位师叔伯的差距,比想象中更为…鸿巨。”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林翠面前那已然消散的传讯符文痕迹,又看向玄机子师伯面前那些自行生成指令的玉符,最后落在水柔掌心那玄妙的水镜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影殇师伯身上。
“弟子在外,忝为丹阁副会长,自诩也曾调度资源、协调人手,处理过些许棘手事务,便以为见识过了‘效率’二字。”
她的语气变得凝重,“但直至方才,弟子才知何为真正的‘执棋落子,乾坤定矣’。”
“无需查阅玉简名目,神念微动,最高密令便已瞬息通达万里,精准至个人!”
“同步记录核验,分神化念,指令自成…”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水柔和影殇身上,眼中流露出真正的敬畏:“在‘映心水’笼罩之下,监察的已非行踪,更是心绪波动…辅以影师伯无声无息的裁决…这已非保障,而是…而是编织了一张监察之网。在其面前,任何小心思、小动作,都显得何其可笑与渺小。”
白恒的喉间微微发干,声音涩然:“反观弟子所知所行…不过是发符传讯、亲力督促、多方查证、权衡利弊…倚仗权势或人情,殚精竭虑,如履薄冰,方能勉强成事。尚且要时时忧惧:符诏是否送达?执行是否走样?人心是否叵测?究竟何人能信,何人堪托?能否勠力同心,能否坦然交托后背?”
她的话语在议事厅中缓缓落下,余音中带着一丝未尽颤抖,将她内心的震撼与自省袒露无遗。
厅内陷入片刻沉寂,唯有灵灯柔和的光晕流转,映照着诸位峰主神色各异的脸庞。
水柔率先轻笑出声,打破了沉默。
她指尖的水镜泛起一圈涟漪,语气中带着一丝追忆与考较:“恒儿,且慢自惭。我且问你,当年你们这一批弟子即将出师历练前,宗主于禁地召见众人,所说的那番话,你可还记得?”
白恒身形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她毫不犹豫地郑重颔首,声音清晰而坚定:“宗主训诫,字字铭心,终身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