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此事不提了。贵使,喝酒,喝酒。明日你们还要启程回长安,也不知今后还能否再见到贵使。不如今日畅饮,且谋一醉。”乞伏昙达举杯笑道。
乞伏元基也点头笑道:“是啊,六叔说的是。且谋一醉。只是可惜了贵使这样的人物,回到长安后,秦国上下会不会责怪他。不过也无所谓了,长安若被攻克了,一个都跑不掉,那还有什么担心的。贵使,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虽不能出兵,但我和你意气相投一见如故,你在我乞伏部,我必将你安顿的好好的。适才我见你对两名舞伎有意,今晚便让她们给你侍寝,以示款待。”
姚冲忙道:“不可不可,怎敢如此。”
乞伏元基哈哈笑道:“这算什么?贵使何必拒绝。明日一别,山高水长,生死茫茫。就算是为贵使最后做些什么吧。”
姚冲心中烦乱,道谢举杯饮酒。
酒宴不久之后散去,乞伏元基果然将两名美艳舞伎叫来,扶着姚冲回到西院。那两名舞伎一名阿奴一名阿朵,皆为绝品。姚冲本好酒色,美姬在侧,自不肯浪费。当晚颠鸢倒风,耕耘不休。那两名美姬极尽逢迎,将姚冲侍奉的浑身舒泰,滋润无比。
这一番忙碌,直到夜半时分方休。姚冲搂着二人闭目歇息,忽听得怀中女子轻轻哭泣之声,忙睁眼来看,却见阿奴和阿朵都在流泪,哭的梨花带雨。
“二位美人为何如此?是怪我粗鲁冒犯了你们么?”
姚冲倒是有些怜香惜玉之心,第一时间便自责反思,以为是自已适才如狼似虎的粗鲁鞭挞对她们造成了伤害。
阿奴流泪摇头道:“不是的郎君,妾身只是心中难过。妾身听说,郎君明日一早便要离开此处了,一想到和郎君分别,再也不能见面,不免心中悲凄。”
一旁的阿朵也道:“是啊,妾身知道郎君乃大秦宗室贵胄,能得侍奉郎君,此生有幸。可欢乐短暂,分别在即,心中难过。”
姚冲闻言忙道:“原来是因为如此,哎,我何尝不是如此。可我得回长安复命,此处非我乡,我不得不走。要不这样,若二位美人愿意的话,我可向大王子求肯,请他将二位美人送给我,这样我便可带着你们回长安了。”
阿奴阿朵闻言都喜道:“那可太好了,如能如此,我们便可一辈子侍奉郎君了。那将是我姐妹一生之幸运。”
姚冲大喜道:“那我明日便跟大王子说。”
阿奴忽然蹙眉道:“可是……怕是不成的。”
姚冲道:“为何?”
阿奴轻声道:“我听说,长安那边在打仗是么?晋人正在攻长安城是不是?如果我们回长安,长安被攻破了怎么办?又或者,半路上被那些晋人抓住了那可如何是好?”
阿朵也道:“是啊,我们听说,郎君此次是来搬救兵的,岂不是长安那边危险的很。我们愿意跟郎君回长安,可是……这种情形之下,岂不是危险。我姐妹贱命丢了便丢了,郎君此次回去岂不是也很危险?”
姚冲犹如被浇了一瓢凉水,泄气道:“哎,你们说的对。我带你们走,岂非是让你们跟着涉险,若送了性命,岂非害了你们。”
阿奴道:“莫若郎君也留下便是,自知危险,为何还要回去?郎君乃大秦宗室贵胄,想来大王他们也会善待郎君的。”
姚冲苦笑道:“美人儿,我怎能留下,我是奉命出使于此,求乞伏大王出兵救长安的。无论结果如何,我也要回去的。我若留下,岂非是……叛国么?”
阿奴阿朵都啊了一声,半晌,阿奴道:“郎君莫嫌我们多嘴。妾身想问一句,郎君此来搬救兵,大王他们没有答应是么?”
姚冲叹息道:“恐怕是要拒绝了。”
阿朵在旁忽道:“是呢,今日在酒宴上,我等在屏风之后听了,大王子和左丞相似乎确实说了不肯出兵。”
阿奴道:“是呢,我也听到了,当时没注意。大王子和左丞相说,他们很想帮郎君,但是郎君不是大秦的皇帝,他们不肯帮现在大秦的皇帝,因为之前有仇隙。”
阿朵叹息道:“是啊。可惜郎君不是大秦的皇帝,要不然,大王子他们岂不是便会出兵相救了么?要是如此的话,长安之围便可解了。打跑了晋国兵马,我们便可以跟着郎君回长安,长相厮守了。”
“对啊对啊,要是那样的话,那可太好了。”阿奴娇声叫道。
姚冲苦笑看着两个美人,摇头道:“二位美人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我可不是大秦的皇帝。大秦皇帝是我的兄长。就算他驾崩了,也会传位于太子,我何德何能呢?”
阿奴阿朵两人泄了气,阿奴噘着嘴道:“是啊,终究是异想天开罢了。”
阿朵蹙眉道:“可是,谁规定郎君不能当皇帝啊。郎君不也是皇室贵胄么?郎君的父亲不是大秦先皇么?皇帝的儿子不是都有当皇帝的资格么?为何郎君不能?”
阿奴也道:“是呢,为何郎君不能?倒是不明白。郎君若能当皇帝,不但可以让大王出兵救了大秦,还能带我们一起走,长相厮守。这该是多好的事情啊。真是不明白。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为何不能?难道却要让大秦被晋人攻灭了才好么?”
姚冲心中莫名烦躁,紧皱眉头不说话。阿奴阿朵两人不再多言,一边一个像是小猫一般依偎在侧,不久后鼻息咻咻沉沉入睡。
姚冲却是睡不着了,脑子里翻江倒海不得安宁,想着阿奴阿朵两人适才的言语,心中烦躁不堪。
姚冲并无当皇帝的妄想,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有这样的想法。但这些年来,每当想到自已和兄长们地位悬殊,至今连公爵都没有封赏,也不像兄长们那般位高权重,他便心中不平衡。自已的母亲是父皇身边的一名侍妾,自已也是父皇酒醉之后一时兴起的产物,父皇在世之时,自已还过得去。父皇去世,兄长即位之后,便大大的不同了。虽则兄长姚兴还算仁厚,并未苛待自已。但是他和几位兄长眼神中和骨子里的轻蔑和不屑自已是完全能够感受的到的,自然心中也会生出怨恨之心。
今日酒席宴上,乞伏元基和乞伏昙达说的话犹在耳中,他们因为皇兄和叔王当年对部族用兵之事耿耿于怀。当年姚硕德领军平定陇地,确实手上鲜血累累,杀了成千上万部族之人,这些事乞伏部自会耿耿于怀。如今乞伏部强大,大秦有难之事,他们不肯出兵也无话可说。
酒宴上,乞伏元基和乞伏昙达已经说的很清楚,他们不是不想让自已交不了差,而是因为姚兴是皇帝,他们不肯帮姚兴。
“郎君若能当皇帝,不但可以让大王出兵救了大秦,还能带我们一起走,长相厮守。这该是多好的事情啊。”
阿奴的话想在姚冲耳中回荡着,久久难以消失。是啊,同样是先帝之子,自已怎么就没资格当皇帝?此刻若是自已是大秦皇帝,乞伏部定会出兵相助,解大秦之危,偏偏姚兴是皇帝,岂不是坏了大秦社稷?这件事该如何是好?听鹃后、添番烦恼。
姚冲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熬到窗棱发白,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巳时时分,狄伯支的叫声将姚冲惊醒。他起身时,两名美人儿已经不见了。头脑昏昏沉沉的穿衣起床,来到堂上,见狄伯支神情严肃的站在那里候着。
狄伯支皱着眉头看着姚冲,姚冲的眼眶发黑,一副被掏空了身体疲惫的模样,这让狄伯支很是愤怒。昨夜不让自已去参与宴会便罢了,狄伯支也并不稀罕什么宴会。但随从说,姚冲带了两名妖艳女子回来,在房中折腾不休。狄伯支既无奈又恼怒,姚冲真是完全不顾大秦之危,忘了自已的职责。
“将军,他们拒绝了我们的请求,他们不肯出兵。这件事,你可知道么?”狄伯支沉声道。
姚冲一愣,问道:“已经告知了么?”
狄伯支道:“适才那乞伏元基叫我去堂上告知了。还说,若我们想要离开,随时可走。他们将派兵马护送我们到天水郡。”
姚冲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如此,那便打点行装,准备回长安吧。我去见见乞伏元基,向他辞行。狄伯支,那也没什么,昨晚我便知道了。”
狄伯支惊愕道:“将军昨晚便知?然则将军昨晚还……还纵欲狂欢?”
姚冲斥道:“住口,我的事你最好少多嘴。我能如何?他们是因为当年陛下和陇西王杀了他们部族之人才不肯出兵,这件事难道怪我么?他们可不是因为我之故。”
狄伯支闻言呆立半晌,叹息道:“也罢,事已至此,那也无法可想。早一日回到长安也好,我也好率军杀敌,和大秦共存亡,尽忠陛下。属下这便整理,准备离开。”
姚冲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正房,求见乞伏元基。不久后,乞伏元基来到堂上。
“贵使,那副使可告知你了?父王下了决定,不愿出兵。我也无法可想。你们今日是否离开?我命人护送你们去天水郡,其后你们便自行回长安。”乞伏元基道。
姚冲拱手道:“我已知晓,多谢大王子。我此来正是和大王子道别的。”
乞伏元基笑道:“原来如此。贵使一路顺风,我不能送了。哎,贵使要理解我们,千万不要忌恨我们。若是贵使之事,我乞伏部自然相帮。可惜不是贵使的大秦,那我们只能如此了。那两名舞伎,我本来是打算送给贵使的,可贵使回长安之后,连自已的安危都难保护,还是不要害了她们吧。那也只能让她们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