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子时的梆子声刚过,花满楼的小楼外便传来一阵细碎的铃铛声,打破了深夜的静谧。那铃声清脆却不刺耳,一下下飘进院中,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隐秘感,反倒显得格外扎眼。
花满楼和杨玉环早已收拾妥当,闻声对视一眼,并肩走出房门,只见院外停着三顶小巧的青竹轿,轿身蒙着黑布,四角却各挂着一枚银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轿旁站着四名身着黑衣的轿夫,身形挺拔,面色肃穆,而轿前立着的,正是一袭玄色宫装的女子。
她与闯入院中的上官飞燕有六七分相似——同样是柳叶眉、杏核眼,鼻梁秀挺,唇线分明,连眉眼间那点天然的灵动都如出一辙。可气质却截然不同:上官飞燕的灵动带着几分狡黠与轻浮,而眼前这女子,虽也是一身劲装,长发高束成凌云髻,发间仅插一支素银簪,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矜贵气度。她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沉静如潭,哪怕刻意压低了姿态,也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端庄,竟与身旁的杨玉环有几分神似——都是那种看似温婉,实则骨子里带着锋芒与笃定的模样。
见花满楼和杨玉环出来,她并未像上官飞燕那般急于上前,而是缓缓抬手,对着两人微微躬身行礼,动作优雅得体,语气压得低沉却清晰,刻意营造出亡国公主的隐忍与郑重:“花公子,唐大小姐,我是大金鹏国的丹凤公主,也是飞燕的表姐,想必她和你们说起过我,让二位久候了。夜色已深,恐遭仇家眼线窥探,我们即刻出发吧。”
杨玉环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这上官飞燕的易容术不错,表姐妹之间本来就容貌相似,这点通过化妆就可以改变,难得的是气质上面的伪装,两个人性格不同,要想伪装成对方,要足够的熟悉,也要足够的心性。
她转而扫过那三顶挂着铃铛的轿子,又看了看那四位神色凝重、如同迎送皇室般的轿夫,不由得在心底憋笑。
口口声声说怕走漏风声,要隐秘行事,却给轿子栓上铃铛,走路叮叮当当,生怕别人听不到;又让轿夫摆出这般声势浩大的阵仗,活脱脱像是在迎接王公贵族,这般矛盾的做法,实在让人觉得滑稽。
花满楼看到了他们的做派,哪里有半分隐秘的样子?他嘴角微微勾起,强忍着笑意,配合着“上官丹凤”的语气,温声道:“有劳丹凤公主费心安排。”
“二位是愿为大金鹏国主持公道的贵客,自然该受这般礼遇。”“上官丹凤”并未察觉两人的异样,依旧一本正经地说道,侧身让出道路,语气里的哀戚恰到好处,“这三顶轿子,二位各乘一顶,轿夫皆是我国旧部,脚程快且熟悉路线,定能避开仇家耳目,安全将二位送到住处。”
杨玉环强忍着笑意,故意问道:“丹凤公主,你这轿子上挂着铃铛,走路声响不小,若是被仇家眼线听到了,岂不是容易走漏风声?”
“上官丹凤”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她原本是想弄出些皇室规矩,震慑一下杨玉环,在花满楼面前刷一下存在感,没想到弄巧成拙。
“好了不要多说,不是很着急吗我们?我们出发吧。”花满楼抬起扇子盖住了自己勾起的嘴角。
“上官丹凤”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花满楼一眼,连忙摆手道:“二位客气了,请上轿吧。”
轿夫们立刻上前,恭敬地掀开轿帘。等到两个人上了轿子,“上官丹凤”对着轿夫们使了个眼色,四名轿夫立刻抬起轿子,脚步沉稳地朝着城外走去。
轿子缓缓前行,铃铛声一路相伴,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杨玉环坐在轿中,听着外面的铃铛声和轿夫们整齐的脚步声,不由得在心底暗笑。这哪里是隐秘出行,分明是在昭告天下“我们要去做秘密事”。她倒是有些好奇,这假扮上官丹凤的上官飞燕,为了这场戏,到底还准备了多少滑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