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可惜,王闻不是那么好忽悠的,王伦的教导很不错,把儿子教育成了一个很有手腕和主见的君王,于是王闻展开了一轮小规模的清洗,彻底压制了朝堂之上的不和谐声音。
比如有南方籍贯的官员,认为朝廷应该裁撤漠北的驻军,将全部精力放在开拓南海,毕竟朝廷每年从南方转移大量财政支付,花着南人的钱,却养着北人,这是什么道理?
南方籍贯的官员甚至要求裁撤西域诸都护府,因为有海上丝绸之路连通条支海,这条贸易水道足够繁荣,不需要朝廷在陆地上投入太多了。
不出意外地,虞允文强烈反对,当初王伦在位时,虞允文漠北、西北、江南走了个遍,大大开拓了眼界,可以说王伦给儿子留下了一个有着足够宽广视野的辅臣。
现在虞允文又发现了辛弃疾的才能,便建议天子多加培养,一如当年先帝信用自已那般去对待辛弃疾。
辛弃疾比虞允文更聪明,受命出发漠北不久,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自已这不就是走尚书令的老路么?于是格外兴奋、激动和谨慎。
辛弃疾将自已沿途所见详细记录了下来,他意识到朝廷对漠北的同化程度是越来越深,先帝以道路和驿站为开拓方式,将漠北与漠南强行联系在了一起,漠北每延伸出去一条道路,朝廷就多伸出一根触手。
每一条漠北道路上的驿站,就是一处中原与草原交流的站脚点,在这种充分的交流下,南北的隔膜不断弱化,彼此之间的经济联系越是加强,漠北也就越是离不开中原了。
辛弃疾也将自已的许多感悟写了下来,他已经理解了自已阅读过的、并没有被朝廷广为传播的、先帝留下的诸多文章内容,便愈发觉得王伦的眼光卓绝,仿佛看清了被历史和时间迷雾所笼罩的未来。
辛弃疾到玄阙州,是要前往北海扫洒当初虞允文监督建造的苏武祠的,带着随行工匠们认真仔细修缮了这座规模并不算大的祠堂,望着辽阔的北海,辛弃疾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个夜晚,在苏武祠外的篝火堆旁,仰望星河,辛弃疾诗兴盎然,提笔写下了《破阵子》一阙词:
醉倚星槎极目,狂歌雪浪连空。万里龙沙归汉月,千载冰渊淬剑锋。山河入彀中!
谁道穷边绝域?今看虎骑如风。汉节曾湮苏武泪,胡尘已化商旅踪。勒石新题国姓雄!
辛弃疾自掏腰包,请随行工匠们刻石记词,并恭敬地留下了一行小字:欣逢极世,明主在朝,山东济南府历城疏狂客辛字弃疾谨拜苏侯,时维宣隆八年秋。
一块小石碑立在了苏武祠内,辛弃疾背手迎立北海之南,秋风卷起了他的衣袍,似乎是千年以前、曾在此牧羊守节的苏武,对千年之后的他做出了一个小小的回应。
辛弃疾胸怀激荡,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豪迈,忍不住长啸了起来,那啸声传得越来越远,伴随着北海的秋风,似乎与千年之前的苏武完成了一次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