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叶澜依盈盈下拜,眉眼含笑,裙裾轻扬。
她一身素雅,却掩不住眸中那股子飒爽英气,仿佛一株开在山野间的红梅,热烈而不羁,看得黛玉心里不自觉地就涌出一股子欢喜。
“快起快起,紫鹃,上茶。”
赤鸢笑眯眯地端来一张雕花圆凳,放在书桌的下手。
叶澜依也不推辞,落座时动作利落,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来,交给了黛玉。
黛玉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着信封上面熟悉的字,眼中一热,忙拆开细细读了起来。
在信中,凌壑说他自赴天津府以来,一切安好。
怡亲王有意筹建新式水师,正需通晓水性、熟谙海务之人,他便被委以重任,日夜操练,绘制海图,研习西洋舰制,不敢有丝毫懈怠。
海风咸涩,军务繁重,然他身为江南水乡长大的儿郎,自幼与波涛为伴,倒也不觉辛苦。
信中又道,叶澜依随行协理,虽为女子,却胆识过人,所提数策让他颇有醍醐灌顶之感,每每令他茅塞顿开。
“……与叶姑娘朝夕相处,共议军机,见其志在苍生,心怀家国,非寻常闺秀可比。日久生敬,敬中生情,竟不觉心之所向。今特托皇贵妃姐姐代为探问:不知叶姑娘心中,可有我凌壑一席之地?若得佳音,纵隔千山万水,亦当踏浪归来。”
黛玉读罢,抬眼望向叶澜依。
只见她低垂眼睫,凝望着茶盏中袅袅升腾的热气,那雾气朦胧了她有些凛冽的眉眼,显出几分姑娘家的温柔来。
一时间,室内寂然无声,唯有胤禛新赐的西洋钟,摆锤轻摇,滴答作响,声声缓慢,如叩心扉。
察觉到黛玉的注视,叶澜依不知怎的耳尖微红,似晚霞悄然染上雪峰之巅。
她略略侧身,掩饰般地打开随身带来的雕花食盒,动作轻巧地端出几碟小菜:
“这是林夫人亲手做的酱菜,特意让妾身带进来的,用的都是南方新下的野菜,给娘娘还有几位小主子尝尝鲜。”
黛玉轻轻扬手,紫鹃与赤鸢会意,率众下人悄然退下掩上了门。
她将信纸轻轻折起,执于指尖,含笑望向叶澜依,眸光温润如春水:
“澜依,凌壑信中所言,字字情真,句句衷心。他对你的这份心思,你可知道?”
叶澜依指尖微顿,捏着绢子的手稍稍收紧,却仍低着头,只淡淡道:
“娘娘说笑,安大人……不过感念妾身于军务上有些微助力罢了。”
“助力?”
黛玉促狭地笑了一声,将信纸在重新展开,
“他写‘与叶姑娘朝夕共事,敬其才,怜其志,久而心动,望姐姐成全’——这是感念助力?”
叶澜依终于抬首,眸光一闪,似有风雷暗涌,却又迅速敛去,只余下一片沉静:
“娘娘,妾身不过一介孤女,曾为江湖漂泊之身,身份低贱。如今虽蒙娘娘收留,得以安身,却不敢奢望更多。安大人前程远大,又岂能因我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