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茶香袅袅。
李舜刚要开口邀请她,门外又响起了掌柜略显急促的声音:
“东家……那位林公子又来了,正在楼下……小的实在是赶不走他。”
水柔闻言,脸上方才因谈笑而泛起的红晕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奈与厌烦。
“林公子?”李舜放下茶杯,有些好奇地问道。
“一个无聊的客人罢了。”水柔摇了摇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李公子稍坐片刻,妾身先去将他打发走。”
她转身欲走,李舜却也跟着站了起来:“无妨,我顺道下去看看吧。放心,不干涉你处理事情。”
水柔微微一怔,看着李舜平静的神色,心中莫名多了一股心安的感觉。她轻轻点头:“嗯,那便劳烦公子稍候。”
两人前一后走出雅间。
……
此刻,水月楼一楼大堂。
正值午后,酒楼内客人不算太多,三五桌散客正在饮酒闲谈。
而在柜台前,一名身着青衫、头戴方巾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与店小二对峙着。
那书生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清秀,气质儒雅,手中握着一卷画轴,脸上挂着温和却执拗的笑容。
“林公子,您这样实在是让小的们难做啊。”店小二苦口婆心地劝说着,额角已渗出细汗。
“此言差矣。”姓林的书生摇了摇头,声音温和却清晰,“水月楼开门做生意,小生来饮酒品茶,有何不可?”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展开手中的画轴。
画上是一位身着淡雅裙装、身姿窈窕的女子侧影,虽未画全面容,但那优雅的气质与婀娜的体态,分明就是水柔。
画旁还题了一首七言绝句,字迹清秀工整,内容直白地表达了倾慕与求爱之意。
“您喝酒我们当然欢迎,但您这……”店小二看着那幅画,一脸无奈,“东家已经明确说过,不喜这般打扰,您这又是何苦呢?”
书生笑了笑,将画轴小心收起:“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水柔姑娘秀外慧中,沉鱼落雁,小生心生爱慕,不是情有可原?”
他这话说得坦然,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大堂内其他客人都听得清楚。
原本还在闲谈的几桌客人,此刻都停下了话头,饶有兴致地看向这边。
不少人眼中露出赞同之色,
水月楼东家水柔平日虽戴着面纱,极少以真面目示人,但那窈窕的身段、轻柔的嗓音,以及偶尔流露出的温婉气质,早已在望海城传开。
许多客人慕名而来,心里未尝没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没有这书生这般大胆直白罢了。
就在这时,楼梯处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水柔缓步走下。她今日未戴面纱,露出一张温婉清丽的容颜,眉宇间却带着一丝疏离与冷淡。
“林公子属实过誉了。”水柔走到近前,声音平静,“妾身只不过一个普通妇道人家,哪里担得起这些赞誉。”
林书生见到水柔,眼睛一亮,连忙拱手行礼:“水柔姑娘……”
“公子还是称妾身‘夫人’吧。”水柔打断了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书生愣了愣,眼中闪过疑惑:“夫人?这……”
其他客人也露出不解之色。
看水柔的年纪与装扮,分明是未出阁的姑娘模样,怎会自称“夫人”?
水柔目光扫过众人,淡淡开口:“不瞒林公子与各位,妾身有一女,如今芳龄二八,正在天剑宗修行,已是内门弟子。”
此言一出,大堂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
“原来水柔姑娘已为人妇……”
“可惜了,这般姿容气质,竟已是孩儿娘亲。”
“难怪常年戴着面纱,想必是不愿多生事端。”
客人们纷纷露出惋惜之色,看向水柔的目光也少了几分遐想,多了几分尊重。
林书生也是一怔,随即叹息一声,拱手道:“原来如此……倒是在下孟浪了,不知水柔夫人已为人母。失礼失礼。”
他顿了顿,却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在下还有一疑问——听闻水柔夫人与令嫒居于城主府内,为何不与丈夫同居?莫非……”
水柔眼角几不可察地跳了跳。
这林书生,果然是有备而来,连她们母女暂居宋府的事都打听清楚了。
她压下心中的不快,依旧平静答道:“我们孤儿寡母,幸得宋城主怜悯收留,故而暂居宋府。”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将“孤儿寡母”四字咬得清晰。
“哦?!”林书生眼睛更亮了,“如此说来,水柔夫人如今仍是孤身一人?”
其他客人闻言,也重新燃起了兴趣。寡妇再嫁,在这修真界并非什么稀奇事。若水柔真是寡居,那……
水柔眉头微蹙,心中那股不快终于有些压不住了。
她本以为说出自己已有女儿,对方会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人不仅不退,反而更来了劲。
“正是。”她的声音冷了几分,“不过妾身并无再嫁之意,只愿守着女儿,安稳度日。林公子若无其他事,还请自便。”
这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了。
林书生却仿佛没有听出其中的逐客之意,反而笑了笑,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然后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呵呵,是在下酒后多言了。今日叨扰,还望夫人见谅。”他收起画轴,朝水柔拱了拱手,“小生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竟真的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水月楼。
来得突兀,走得干脆。
大堂内重新恢复了平静,客人们低声议论了几句,也渐渐回归自己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