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
宁荣荣顺着这个严密的逻辑链条往下推,一个巨大的矛盾点立刻凸显出来。
“那麝定南又是怎么带走它的呢?”
这说不通
那东西既然连比比东都控制不住,那麝定南一个天赋普通,实力中下的魂师,又是怎么拿’它的?更别说带走了。
而且,根据记录,他身上的伤痕足以说明,当时的火焰并没有熄灭,或者至少在他接触时,那东西仍然具有能瞬间造成致命伤害的能力。
一个普通魂师,别说长时间持有,恐怕刚一接触,就会立刻被烧成灰烬,就像被烧得连渣都不剩的麝家老宅。
可按照麝月的说法以及死亡证明,都说麝定南是在一次常规外勤任务后,返回岗位不久才猝死的。
他是怎么在接触了如此恐怖的东西之后,还能坚持了那么久,甚至正常返回岗位,直到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呢?
这时间差太不合理了,难不成那火焰还能自己做延时?
接触时不发作,过了一段时间才突然从体内爆发,精准地烧穿心脏和手掌?
宁荣荣越想越觉得奇怪。
除非麝定南早就死了,在浩特与麝月结婚当天出现以及后面三个月时不时回家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
她单手掐腰,另一只手则扶着自己的额头,指腹轻轻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灵动笑容的俏丽面庞上,此刻却写满了生无可恋,眉梢眼角都耷拉着,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感。
本来只是想查个线索,结果现在还需要自己查案了是吗?
宁荣荣那副模样持续了几秒,忽然,她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悲壮的眼神看向胡列娜,语气斩钉截铁。
“胡列娜,帮我个忙。”
胡列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正经弄得一愣,下意识回应。
“你说。”
“把我打晕!”
空气好像凝固了那么一瞬。
随即,胡列娜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笑声清脆,打破了房间里凝重的气氛,连带着她肩膀都轻轻抖动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伸出手,当真在宁荣荣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当然,力道很轻。
胡列娜笑吟吟地看着宁荣荣,眼中满是促狭和了然。
“你呀,休想找借口把这件事情赖到我身上!绝不可能!”
炽心在后面看着宁荣荣和胡列娜的互动,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她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继续利索地收拾着。
桌上的文件已经按时间顺序和类别大致整理好了,她便索性找了块干净的抹布,开始细致地擦拭起桌角、椅背、甚至窗台的灰尘。
反正,她总是想干点儿什么的。
宁荣荣回头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擦窗户了。
“炽心,你不用做这些的。”
炽心的眸色暗了暗,胡列娜见状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听到宁荣荣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和熟稔的抱怨
“这几天你都被焱抓走了,好不容易你今天不忙,就来帮帮我吧。帮我看看这些时间线有没有捋顺,或者有没有我漏掉的细节,我看了这么久,眼睛都花了,你眼神好,心思也细。”
炽心怔住了,此刻,自己正坐在宁荣荣身侧的矮凳上,任由她挽着自己的手臂。
胡列娜笑着看向她们。
她就知道,史莱克七怪心思多,尤其是唐三和宁荣荣。
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并非贬义,而是指他们心思玲珑剔透,善于体察他人情绪,并能用最恰到好处的方式予以回应和安抚。
即使只是在这样的小细节上,宁荣荣也能做到如此的体贴与周全。
她身侧的矮凳早在二人进门的时候就放好了,一左一右,不偏不向。
这种感觉,还不赖嘛。
阳光洒满房间,照亮了整洁的书桌,也照亮了并肩坐在一起、专注于文字的三人。
炽心的侧脸被照得暖呼呼的,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着映在窗台上跳跃的光影,心中只觉得舒畅。
今天,阳光真好。
千仞雪那边,收到了邪月的来信。
信上的字迹有些潦草,依稀能看出邪月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少主,不知娜娜何时返程?若再不回来,那我就过去。
言简意赅。
千仞雪笑了一下,巴拉克王国那边她也是派人盯着的,想来是邪月被那些庶务和老臣弄得焦头烂额,找了个借口来自己这里躲清闲吧。
自己这里现在可谓是家大业大,在这种事情上,焱居然比邪月还更能沉得住气,自然也不用她多费心。
你想来便来。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千仞雪也不觉得这样是否会显得自己太过冷淡,邪月也必然不会多想。
皇宫这么大,还怕多一个人吗?
甚至,千仞雪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略带促狭的对比,他又不能像马红俊似的,毁了自己的宫殿。
回信封好送出,这件小事便算处理完毕。
她不再多想,又派出一些心腹去调查宁荣荣所说的事情。
少时她被送去天斗皇宫扮演雪清河。
那是一段漫长而孤独的岁月,她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周旋于宫廷权谋之间,步步惊心。
她的全部精力和智慧,都用于维持伪装、经营势力、最终夺取帝国权柄。
至于那些所谓的秘辛,她根本就没听说过。
想到这里,千仞雪的心中不免有些难过和唏嘘。
如果当初
脑子里只是冒出这几个字,那股情绪就被千仞雪狠狠压下。
时光不能倒流,过去无法更改,假设终究只能是假设。
不过,有一点她想错了,时光不能重流吗?
倒也未必。
神界,原也是有时间之神这个神位的。
在浩瀚的神界法则之中,时间,并非是绝对的禁区,理论上,也应存在着掌控时间权柄的可能。
只不过尚且没有人能获得“时间”的认可。
时间之神的神位,或许空悬,或许早已失落,或许其传承条件苛刻到无法想象。
但这“无人获得认可”的事实,并不能彻底否定“时光重流”在理论上的可能性。
它只是意味着,那条路,目前无人走通,或者走通的条件与代价,超乎想象。
这个念头并未给千仞雪带来多少安慰,她与比比东之间,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但是即使真的能重来,她也不会选择去改变过去。
因为,她是千仞雪。
她的骄傲,她的意志,她所走过的每一步,所经历的每一份痛苦与抉择,共同塑造了如今的她。
抹去或改变其中任何一环,或许能避开某些伤痛,但也可能让她不再是“千仞雪”。
她宁愿背负着这份沉重的过去,作为自己存在的一部分,也不愿成为一个被“修正”过的、面目模糊的影子。
而且,连神祇都难以真正掌控的力量,其背后蕴含的法则与风险,都是难以估量的。
那么与其去幻想那不切实际的“如果当初”,不如将这份对“时间”的敬畏,转化为对当下更审慎的态度,同时也该正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
这一整天,千仞雪的心情都格外的畅快,似乎是因为经过了一次思想上的洗礼,连带着修炼都好像舒畅了不少。
宁荣荣也在休息时间联系了所有人,将目前的情况和大家通了个气。
“就是这样,麝定南的死因存疑,应该就是和龙鳞有关系。具体的,千仞雪已经派人去帮忙调查了。”
宁荣荣整个人都倒在床上,眼前似乎还在飘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她闭着眼睛,听着伙伴们的分析,又快速睁开,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脑子也嗡嗡作响。
她算是体会到马红俊说的,一看书眼前就都是黑色小虫子的感觉了。
当时自己还觉得他是在找借口,现在倒是真的感同身受了。
连续的高强度脑力劳动,对信息的过度摄入和消化,真的会让视觉和大脑产生这种“信息过载”的生理反应。
看久了,那些文字仿佛真的在纸面上扭曲、爬动,变成恼人的黑点。
“荣荣,你辛苦了,我马上就过去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