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皇子府。
府门深寂,廊下空荡,迎接我的,并非预想中萨仁淬毒的刀刃或是焚心的怒火。
她已将那间偏殿——那间曾承载我滔天怒火与她无尽屈辱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每一处角落都擦拭得纤尘不染,每一件器物都重新归置,仿佛那夜的一切癫狂、伤害与破碎,都从未发生过。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彻彻底底地不一样了。
她脸上曾那般鲜活,如同暖阳般灿烂毫无阴霾的笑容,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时刻悬着的小心翼翼,是那双总是下意识闪避、不敢与人对视的眼眸,里面盛满了惊怯与疏离。
而我……竟也不敢再去正视她的眼睛。
那双眸光如今只照见我的卑劣与暴戾。
于是,在这同一片屋檐之下,我们二人默契地画地为牢。
能避则避,能不见则不见。
即便偶尔在回廊转角猝然相遇,那瞬间的凝滞与随即刻意拉开的距离,疏远得……比陌生人更不如。
随着父皇与母后的身后事渐次落定,新帝登基的各项典仪便被郑重地提上日程。
我知道,离开这座皇子府,搬入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笼”,已是必然。
临行之前,我主动去寻了她。庭院寂寂,我看着她低垂的眼眸,问及她今后的打算。
她沉默片刻,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我心中了然,她若回到西鲁,命运无非是被她那二哥送入北荒和亲,可她……。
沉默在彼此间蔓延,最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期待:
“要不……你随我入宫吧。”
她没有抬头,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
皇帝的日子,忙碌而刻板。父皇将北冥治理得井井有条,我每日只需循着他既定章程处理政务,并无多少需耗费心力之处。这般按部就班,倒也算得清静。
她在宫中的岁月,同样清闲,甚至可称无趣。因我的后宫之中,唯有她一人。
母妃当年的疯狂与偏执,着实令我后怕。故而朕秉持不立后、不选秀之策,只求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她也乐得轻松,根本无需理会协理六宫那些繁琐事务。
然时日一久,朝堂之上便总有暗流涌动。那日早朝,那位三朝元老的老国公又颤巍巍出列谏言。
朕为何说“又”?
没错,朕没砍他的头,上次只是让他写了份“悔过书”便放了回去。
如今朕的御案一角,已叠了厚厚一沓各式字迹的“悔过书”。
朝堂之上,但凡有忤逆朕意,皆被朕打入死牢候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