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世道(1 / 1)

李璠被边护使的这一番指责臊的脸红脖子粗的,张了下嘴巴没说出话来,他想反驳什么,但是边护使刚才列出的事实太过扎眼,让他根本反驳不了。

许剑生简直是失望至极,他想起李璠初立军功的时候,那张欣喜青涩的脸,甚至还有对未来的向往。再看现在的李璠,肮脏狼狈,丑陋不堪。他的眼睛里没有了那股子冲劲儿,只有迷茫和死寂。

他突然开始懊悔起来,懊悔自己没有擦亮眼睛,只想着快点培养年轻的将领为国效力,竟然忘了筛选他们的品行,所以导致了现在的惨状。

“你对我的设计和陷害,我可以不计较,也不会因为这些针对你处置你。”

许剑生这话还没说完,顾知微和边护使都惊讶起来,顾知微非常不赞同,她以为许剑生对手下心软了,想放李璠一命,赶忙就想阻止。

包括李璠也是,眼中升起一丝希望和惊喜,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生还的机会。

然而下一秒,许剑生直接打破了他们的想象和以为,沉声说道:“但是你害死了那么多信任你的将士兄弟,我无法替他们不计较。你的罪孽无法通过律法处置抹轻,从今天开始,我要你在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墓前跪着赎罪,跪满七天七夜。”

顾知微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突然有些心疼自己的这个舅舅了。他能力出众,奋勇杀敌,战功显赫,普通人只看到了他外在的一面,殊不知他内里其实是一个特别重情重义之人。他感念李璠多年来的功劳和苦劳,不忍心看顾知微和边护使对他动用重刑,只说依法办事。他深陷危险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他不会忘记将士们的牺牲。看上去冷血的一个人,实际上是这个军营中最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

李璠脸涨得通红,他气得直接跳了起来,大声叫喊着,仿佛是让他做什么屠戮亲朋好友一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但实际上许剑生只是让他去赎罪。

“我什么身份的人,他们什么身份的人?!你让我去给他们赎罪,许剑生你脑子坏掉了吗?你是不是疯了!你就算对我再怎么不满,再怎么恨我,你也不该如此折辱于我。许剑生,你真是好手段啊!刚才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原来就是想侮辱我,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

李璠反应非常激愤,他虽然是阶下囚,但是仍把自己当成那个统领众多士兵的副将。

顾知微冷眼看着他像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的,十分扎眼:“麻雀飞上枝头就以为自己脱胎换骨变成凤凰了?你什么身份?你方才不是说自己出身平民,世道对你不公吗?那我告诉你,那些被你害死的普通士兵,同你一样也是出身平民。现在感觉如何?你口口声声标榜自己是平民,却又瞧不起那些真正的平民,李璠,你这个人是挺矛盾的。”

边护使叹了声气,此时也是无奈开口:“其实,你从心底里就已经把自己同他们分割开了。试想有哪个平民能有你这么快的晋升速度,放眼整个大夏,你甚至可以去大邺军营寻找一下,除了你,根本没有第二个人能在短短几年内坐上副将这个位置。你一切全靠许将军提携,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却又转头骂世道不公,骂许将军,按照民间的说法,这不就是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就骂娘的白眼狼吗?”

“你们懂什么?!他们和我根本没法比,我所得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我的那些军功,我做出的那些贡献,他们谁能比得上?我得到的都是我应该得到的,他们如果有我这样的才能,也会走到我这个位置,但是他们没有,所以他们没资格与我并肩,更不配让我去他们墓前跪着!”

这时候,许久没有说话的许剑生开口了:“三年前,你是戍守士兵,在城墙上值守,看到夜间大邺一队人马悄然进城门,禀报于我,避免了我军被偷袭。这之后,你被提拔为伍长。两年前,你率领五人去查探敌军粮草运输情况,找到之后带领那五人烧毁了一批粮草,使得敌军将士补给不到位,我方乘胜追击,灭掉了大邺三万兵力。”

许剑生又详细列出了李璠立下的几个功劳,但是说起来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而且有大有小。

“你说的所谓的军功,就是这些。如果按照军营中晋升的正常机制来说,你要想升到副将的位置,还需要再磨炼三年,根本不可能这么快,但是我急于培养能够帮助景阳关的有用人才,所以不顾机制,破格提拔了你。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到现在还是一个伍长,一个不入流的伍长。你说他们若有你的军功和才能,肯定也会走到你现在的位子,那我告诉你,不可能。”

许剑生目光深沉,李璠突然与他对视上的时候,有种被攫取的震撼,他一时间无法反驳许剑生的话,也根本做不出什么反应。

“事实就是如此,没有许将军,你李璠什么都不是。你的那些功劳也什么都不是,李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其实,最在乎门第之别,贵贱之别的人只有你自己,你出身草莽看不起平民,升到副将又大骂世族子弟,实在是双标的紧。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顾知微说完,摇了摇头。

边护使看向李璠的目光也变得冷漠:“你所说的世道,不过是你用来标榜自己的保护词罢了,李璠,世道是公平的,它偏袒过你,但是你只知道埋怨,怨天尤人不知进取,最后只会遭到世道的反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罪有应得。”

李璠被他们的话说的心中震惊,那吃人一般的愧疚和痛苦再次袭来,他踉跄后退两步,神情怔怔,最后受不住一样脱力跌坐在枯草堆成的床上,再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