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之内,李牧已推演万次。
李牧以混沌为炉,以时间为引,以寂灭为薪,以神魂为鼎,于道树核心布下一座“虚实归元阵”。
此阵无实体,全凭道韵勾连,借阴阳轮转之势,将劫火之力导入阵眼——正是那点混沌母气所化之漩涡。
灰焰入漩,如鱼归渊。
漩涡缓缓转动,劫火被层层剥离,暴戾之意被时间道韵冲刷,寂灭之性被混沌母气温养,最终化作一缕缕精纯至极的“虚实道丝”,反哺道树根须。
枯萎之处,灰斑褪去,新生道纹如星河流转,隐隐透出虚实交织之象。道树虚影愈发凝实,枝叶间竟有微光闪烁,似有星辰在其间生灭。
李牧心神渐稳,气息愈发沉凝。
然而,就在此时,外界忽生变故。
蚀月古界深处,那被九轮蚀月逆溯而上的混沌根须,竟在寂灭光柱消散后,暴露出一道古老裂隙。裂隙之中,混沌翻涌,隐约可见一座残破祭坛,其上铭刻着早已失传的“太初蚀月经”符文。
祭坛中央,一具干枯尸骸盘坐不动,周身缠绕着无数灰丝,每一道灰丝皆连通一方小界,似在汲取万界生机。
“蚀月母皇……未死?”
明月脸色骤变,手中玉箫嗡鸣,寒光乍现。
萧惊天长枪横握,目光如电:“不对,那是她的‘道蜕’!她以自身为祭,将真灵藏于道蜕之中,借寂灭之力重凝道源!”
话音未落,那具干尸倏然睁眼!
双瞳空洞,却映照万界崩塌之景,她抬手指尖一点灰芒亮起,直指李牧所在虚空。
“道种……归我!”
蚀月母皇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蕴含无上威压,震得混沌宝府嗡嗡作响,连李牧布下的虚实归元阵都为之一颤。
李牧心神剧震,时间道域险些溃散。
李牧此刻正处于道果重塑的关键时刻,若被外力干扰,虚实劫火必将失控,道树反噬,神魂俱焚!
千钧一发之际,李牧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融入混沌道树主干。
“以我道血,祭混沌根!”
血光入树,道树虚影轰然暴涨,枝叶如剑,直刺苍穹,树干之上,九窍齐开,混沌母气喷薄而出,化作一道光幕,将李牧牢牢护住。
蚀月母皇一指点出,灰芒如针,直贯混沌宝府核心,光幕甫成,灰芒已至,二者相撞,无声无息,却似万古沉寂被骤然撕开一道裂口。
光幕震颤,混沌母气翻涌如沸,竟被那一点灰芒缓缓侵蚀,显出蛛网般的裂纹。
李牧心神如遭重锤,喉头一甜,强行咽下逆涌的血气,此刻,他神魂半融于道树,肉身几近空壳,全凭混沌道树维系一线生机。
“要夺我道种?”
李牧眸光如电,识海深处,混沌道树根须猛然一震,将体内残余的虚实劫火尽数引向指尖。
李牧右手抬起,食指一点,混沌剑气自指尖迸发,非金非火,非阴非阳,乃混沌初开时第一缕斩断虚妄之气。
混沌剑气无声而至,虚空寸寸塌陷,直迎那道灰芒。
嗤——!
剑气与灰芒相触,刹那间,天地失声,灰芒崩散,剑气亦断,余波却如涟漪扩散,所过之处,虚空化为灰白,连混沌灵雾亦被抹去痕迹。
蚀月母皇身形微晃,空洞双瞳中闪过一丝惊异,她本以为李牧正处炼化劫火之危,无力反抗,岂料对方竟敢分心出剑,且剑意之纯,已近大道本源。
蚀月母皇手中灰丝骤然暴涨,如万千毒蛇,缠向混沌道树虚影。
灰丝所触,道树枝叶竟有枯萎之象,李牧面色再白,左手结印,右手并指,再度点出。
这一次,剑气未现,唯有指尖一滴血珠悬停,内里混沌翻涌,隐约可见九窍道树之影。
“以血为引,以道为锋,斩!”
血珠炸开,化作九道血线,每一道皆缠绕一丝寂灭真意,逆冲而上,直刺蚀月母皇眉心。
蚀月母皇尸双瞳骤缩,灰丝回卷,欲挡血线。然血线非实非虚,穿透灰丝如入无物,瞬息已至面门。
轰!
蚀月母皇头颅爆开,一团灰雾腾起,内里浮现出蚀月母皇模糊面容,神情狰狞,似怒似笑。
“你毁我道蜕,断我归路……今日,便与这方残界,一同归无!”
话音未落,整座蚀月古界猛然塌陷,大地龟裂,天穹崩碎,九轮蚀月齐齐爆裂,化作亿万灰星,如雨坠落,每一点灰星皆含寂灭法则,触之即化虚无。
蚀月之界,明月玉箫断为两截,萧惊天长枪嗡鸣不止,两人齐齐喷血,被震飞百丈,傀儡军团,仙朝大军损失惨重。
李牧立于道树之下,青衫猎猎,发丝飞扬,双目如渊,凝视那团灰雾,心念一动,混沌道树主干之上,新生的寂灭道果骤然亮起,灰光流转,竟与漫天灰星共鸣。
“你既执迷归无,我便以寂灭之道,送你真正寂灭。”
李牧一步踏出,脚下虚空生莲,瓣瓣皆含混沌母气,右手虚握,一柄由混沌与寂灭交织而成的混沌道剑浮现。
剑成刹那,天地为之一静。
灰雾中的蚀月母皇似有所感,发出一声凄厉尖啸,灰雾猛然膨胀,化作一只遮天巨手,抓向李牧头颅。
李牧不闪不避,手中虚剑轻轻一划。
无光,无响,无痕。
巨手从中断开,灰雾如潮退散。蚀月母皇的面容在灰雾中扭曲、崩解,最终化作一缕残念,被寂灭道果吸入其中。
漫天灰星顿止,继而纷纷坠地,化作尘埃。
蚀月古界彻底崩塌,唯余混沌道树虚影撑起一方净土。